不管了,反正暂时先依他说的去做,再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决定了,她便真的进厨房取来一个酒杯,然後在他对面坐下。
「坐这里。」他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
这个要求让艾凝的一颗心突然怦怦狂跳起来。
「怎么,你们『牡丹楼』的姑娘连如何伺候客人也忘了吗?」
艾凝走到他身边,正犹豫着自己是否该坐下,没想到他却突然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而且还一把拉她坐下,害她一个不稳差点跌进他怀中。
「罗大哥,你清醒一点,我是凝儿,不是什么牡丹楼的姑娘!」
她挣扎着要从他掌中抽出手来,结果他放了手,却更大胆地搂住她的纤腰。
「唉!别提那个什么凝儿的,大丈夫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你要是把大爷我伺候得称心如意,说不定我就替你赎了身,带你回家做我的——」
他忽然住嘴了。
马全教了他许多混帐话,要他藉酒装疯当一个风流浪荡子,彻底扭转艾凝对他的好印象。
可他话还说不到三分之一,「精采」部分全在後头,却已经把她给惹哭了。
她垂着双睫嘤嘤啜泣,晶莹的泪珠滴在她搁在膝上的白皙手背。
藉着搂着她的腰的手,他可以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正在微微颤抖。
舍不得、心疼,他好想紧紧抱住她!
当发觉自己心中突然升起这些未曾有过的渴望,他明白,今晚这场戏他是很难再演下去了。
「走走走!我最讨厌哭丧着脸的女人了。」他收回自己放在她腰上的手,露出一脸嫌恶的表情。「走开,别在这里妨碍我的酒兴。」
艾凝微敛眉,轻咬着唇斜睇他一眼,想劝他别喝了,可又怕会惹他不开心,於是垮着脸,依他的话起身离座,绕到一旁蹲下捡着地上的碎片,也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才能让他停止这样夜夜饮酒的行径。
「啊——」
「怎么了?」
罗森殿听到她突然呼痛,再看见她指头上被碎片划破的伤口正泗泗涌出鲜血,也忘了自己先前还扮着酩酊大醉的酒鬼,迅速离桌要来察看她的伤势。
「罗大哥,小心!」
他才刚蹲下身拉着她的手要看伤口,艾凝便瞧见从他身後的桌沿正滚来了另一个酒瓶,就要砸上他的脑袋,吓得她连忙把他拉向自己。
罗森殿完全没料到她会突然使劲拉他,眼看着自己就要往她和地上的那堆碎片扑倒,他只好以极难看的姿势蹲着移动脚步,以防止自己扑倒在她身上。
可是老天爷像是故意要跟他开玩笑一样,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稳住身子要站起身时,他却又一脚踩滑,不偏不倚地一屁股蹲坐在艾凝还来不及完全捡拾乾净的碎片上。
「哇啊——」痛死他了!
「罗大哥!」
「别过来!」
他像看到毒蛇猛兽一般阻止她接近,自己以手按地慢慢地站起来。
「我去隔壁找李老爷帮我疗伤,你千万别跟过来。」他倒退着走到大门边,「房里橱柜最上层的小柜子里有青瓶装的刀伤药,你自己拿去涂吧!」
说完,他立刻出门,而且还快速将门带上,免得再看见艾凝那张为他担忧的美丽脸庞。
唉!他果然不能跟女人太接近。
看,厄运开始了吧!
拖挪着步子往邻家走,他已经不敢去想自己将来还会过上些什么灾难了。
***
「这菜真难吃,太咸了!」
「这菜太辣了!」
「我最讨厌吃这种鱼了!」
「这汤……」
一顿饭下来,桌上所有的菜肴全让罗森殿给嫌弃完了。
既然藉酒装疯这招没效,而且还会落得「害人害己」,他只好换一招罗!
奇怪的是,无论他怎么「招惹」她,她就是不生气,好像他坏得很理所当然一样,她一点也不觉得讨厌。
再这么下去,半年之约一到,他就非娶她不可了。
「凝儿,去帮我烧热水,我想洗澡了。」
艾凝面对他突如其来的要求显得有些迷惑。
「现在?你饭才吃到一半而已,况且,饭後休息一会儿再沐浴对身体——」
「罗唆,我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费了好大的劲,罗森殿才能无视於她那张无辜小脸上的委屈,继续依计「使坏」。
「要当我的妻子就得对我言听计从,我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以夫为尊你没听说过吗?真笨!」
「是。」
他是在骂她耶!她怎么红了脸,一副羞怯的模样?
看她乖乖地放下碗筷,温顺的照着他说的话去厨房烧水,罗森殿只觉得自己快败给她了。
依照她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她要不是真的毫无脾气,就是有超乎常人的忍耐功夫。
要惹这样的人生气,进而让她厌恶他、离开他,这会不会比登天还难?
他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垂下肩。
看来他是该未雨绸缪,早些去看风水、选墓地了。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她放好热水後便过来告诉他。
「要帮忙吗?」看着因臀部受伤而站着吃饭的他,艾凝满脸通红地垂首说:「李老爹说,你的伤处最好别浸水,用毛巾轻轻擦拭比较好,你自己看不到伤处,所以他要我……要我……」
「要你帮我擦澡?哼!别信那个为老不尊的老爹的话,他说的话十句有九句不正经,他只是在逗你而已。」
「逗我?」
「嗯!」
他轻咳一声,调开视线不再迷恋她透着淡红的粉嫩脸蛋。
因为在她无邪又充满信任的晶亮双眸凝注下,他好不容易才戴上的「坏蛋面具」已经摇摇欲坠了。
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有赶紧避到浴间去洗洗澡、醒醒脑,免得两人间的气氛越来越暧昧。
糟糕的是,艾凝欲替他擦澡的提议实在是太诱人了,他嘴里虽然拒绝,却无法控制自己脑子里的慾念,一泡澡洗得他差点喷鼻血。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摆个大美人和他朝夕相处,只怕有一天他就要从君子变成禽兽了。
真到把持不住的那天,他就非娶她不可,非跟着她一起生活到他进棺材的那一天为止不行。
那还得了!
想当年他义兄南阳王为了心上人,竟连到午门外劫法场这种疯狂行径都做得出来!他可不想为了一个女人玩命,连自己是谁都给忘了。
洗完澡,他边想着这些边往卧房走,一掀帘,艾凝正坐在桌前做着他不懂的针线活,他也没多问,直接往自己新买的木床上趴睡。
「罗大哥?」
他才刚趴下,艾凝便拿着自己方才还在缝制的东西走到他床边。
「什么事?」他要很费力才能扭转脖子往上看她。
「这个给你。」
他看着她手上那个中空的布圈,「那是要做什么用的?」
「垫着它,你就可以躺着睡了。」她抿抿唇,神情显得有些害臊。「你试看看,如果太高或太低我可以马上拆开来改。」
经她这庆一说,他马上就知道这布圈的用处了。
没想到他昨晚才受伤,今天她就想出要缝制这种东西减轻他的痛苦及不方便,实在是感人。
如此蕙质兰心又善体人意的女子自愿跟着他吃苦受罪,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真的只是因为他不小心对她隔衣摸胸那件事,那她也未免太死心眼了,万一当天摸到她的是个小瘪三,她也坚持摸到的人就得娶她,那她的终生幸福岂不是全毁了?
接过布圈,他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的心里除了满满的罪恶感外,还似乎有着那么一丝丝的甜蜜感觉。
唉!是老天嫌他活得太舒适,特地派她来让他难过的吗?
***
一转眼,艾凝已经在京里定居一个多月了。
虽然是出身富贵之家,不过爹娘在世时除了请人教她琴棋书画,也没忘了让她学学厨艺、女红,当时她还觉得煮饭、缝衣都有丫鬟们代劳,她学那个也没啥用处,但现在她可庆幸自己当年不排斥学那些活了。
如今,非但没有婢仆伺候她,相反的,她反倒像个丫鬟兼厨娘似的在伺候着罗森殿,如果当初养尊处优的她不学做家事,只怕现在得让他骂得狗血淋头了。
「那个愣小子最近还是老做些、说些惹人厌的怪事吗?」
艾凝正在吴大婶家学做布靴,对於这个问题笑而不答。
「他还真是固执哪……」她光从艾凝的脸部表情就能读出答案。
「也许他真的很讨厌我吧?」
一想到有这层可能,艾凝脸上的光彩立刻因笼上轻愁而黯淡。
「不独独对你,他对每个年轻、未婚的姑娘全都排斥。」关於这点,她这个老邻居实在太了解了,「怎么样,要不要我去说他几句,要他别再耍花招教你自动毁婚了?」
她连忙摇头,「不要,我没关系的,您千万别去责骂罗大哥。」
「瞧你那副紧张又心疼的模样,我看那愣小子的心还没被你给收服,你倒是先把自己的心送给他罗!」
吴大婶说时还笑出了几道鱼尾纹,被一语道中心事的艾凝整个脸红通通的,犹如彩霞一般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