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婶面前不用害臊。我只是想提醒你,那个楞小子不会毁约,但是这半年内他可能会净干些古里古怪,或是让人生厌的事来惹你反感,让你自动打消嫁给他的念头,你可别被他给骗了。」
「嗯。」
这一声答应便摆明了她已决定嫁给他,不再反悔。
「我有预感,他一定会栽在你手里。」吴大婶信心满满,「这份谢媒礼我是收定了。」
不同於吴大婶的有信心,艾疑心里可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罗大哥那么出色,又有数不清的姑娘喜欢他,这样的男子有可能让她收了心,完全属於她吗?
唉!其实不一定非要罗大哥娶她嘛!只要老老实实将自己被坏人逼得不得不离家出走的情况告诉他,依他急公好义的性子,一定也会义不容辞的帮她。
可是,她昨晚还是不顾矜持的大胆向他求婚,而且当他如吴大婶所料,把她的求婚当玩笑的时候,她完全不必依计假哭,心伤的感觉便让她真的掉下了眼泪。
怎么会这样?
莫非她当真对认识不过才两、三日的他动了心?
看着吴大婶那不断张合说话的唇瓣,艾凝的思绪却是渐飘渐远,全绕到罗森殿身上去了。
***
当罗森殿在承诺半年之约时,他一点也没有想到,依他的名气与人气,不到半个月,他和艾凝孤男寡女同居一事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毫无疑问的,他便因此成了同僚们羡慕与揶揄的对象。
会咬人的狗不会叫。
风流大捕头……
总之,这几天,一大堆的形容词全在他耳边传来传去,气得他都想揍人发泄了。
天知道,他根本无福消受这种艳福,家里多了个女人就多了一大堆的麻烦与不便,以前他就算只穿着一条裤子在家里晃来晃去也没人管,现在他连进自己的房间都得先在外头问声:方便吗?
只不过是凑巧救了个姑娘,怎么会把他的生活全搞成了一团乱呢?
不行,得赶快想个办法脱离困境才行。
要怎么做才能不伤她的心,又能让她打消嫁给他的念头呢?
他边想边往地牢的方向走,因为太专心了,所以连林百贵由後面慢慢走近也没发觉。
「头儿,是不是昨晚和嫂子在床上『玩』了通宵啊?瞧你一大早就无精打采——哇!」
不等他把话说完,罗森殿已经按着他放在他肩上的右掌,来个过肩摔。
虽然是摔落在软泥草地上,但这劲道也够林百贵受的了。
「你还想问什么呀!」
罗森殿笑着说,一脸的和善,可两只手却在做着摩拳擦掌的恫吓动作。
「嘻嘻!没什么,我什么问题也没有了。」
瞧那架式,林百贵哪敢再问些什么,他可不想带着两个黑眼圈回家养伤,聪明的立刻拍拍屁股走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
「你近来火气很大喔!」
林百贵刚走不久,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罗森殿的耳中。
「老马,你该不会也是一早就想消遣我吧?」
「我哪敢呀!我可不想屁股开花。」
罗森殿尴尬地咧嘴笑笑,他不否认自己刚才的确有些迁怒於林百贵。
「老马,我问你,什么样的男人会让女人看了就不想嫁的?」他忽然想到或许可以问问这个年纪大、经验多的部属。
「贪杯、好赌、爱玩女人……呃!这些大概都是吧?」他了解的问:「怎么,你还是一心一意想把天赐的姻缘往外推吗?」
「我跟全天底下的女人都相克。」他就是这么觉得。
马全对他的说法十分不以为然。
「胡说八道,我看你是因为自小就专心跟着灵虚师父习文学武,被影响到不敢近女色了,你又不是和尚,难不成要一辈子打光棍吗?」
他点点头,「我的确是有这个打算。」
「算了,你们这种伟大人物的想法,我这平凡老百姓难以理解。」马全说:「不过,说真格的,那种自动送上门的女人多半有问题,你的师父是当今国师,而皇上面前的红人南阳王又是你的义兄兼师兄,加上你屡破奇案,连皇上也对你赏识有加,多次召见嘉许,别说是名媛淑女了,就算皇上赐你个公主为妻都极有可能,像那种来历不明的女子根本配不上你,我也赞成你赶紧想个法子把她扫地出门。」
「我不是——」
「啊!我值班的时间到了!头儿,我改天若是想到什么好法子再告诉你,先走罗!」
马全说完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开,把罗森殿一个人留在原地。
艾凝配不上他?
他可从来都没这么想过,
而且,她也不算来历不明呀!
她来自沁水镇,因为父母双亡又投亲不遇才会流落京城。
更何况她不只是容貌出众,还能识字、读书,跟他吟诗、作对,称得上是位才女呢!
这样的姑娘哪里配不上他了?公主都不一定胜过她哩!
「不对,我是怎么了?」
他被自己脑袋里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因为马全不经意的几句贬损她的话,他心里竟然十分的不高兴,好像被看扁的人是他一样。
「不行、不行,再这么下去,我肯定要万劫不复了。」
他仰望着晴空下定决心,从今晚开始一定要设法让她厌恶他。
第四章
「凝儿,再拿酒来!」
又来了。
艾凝正在房里修改吴大婶送她的几件衣服,门帘外却又传来了罗森殿吆喝着要酒喝的声音。
这样的情形已经连着三天了。
这三天来,他每天都邀衙府里那个叫做马全的衙役回家共饮,每夜都划拳狂饮到三更半夜才散场。
而且,当她扶着半醉的罗森殿回房就寝时,他还会断断续续地说一些喜欢啦、爱啦等的肉麻话,但对象却全是什么牡丹、小青、明珠,一大堆她不认识的姑娘名字。
真是气死她了!
虽然有了吴大婶的事先提醒,她肯定罗森殿这些反常的行为全是为了惹她反感才做给她看的,可是,他狂饮放肆她还能平心静气,但听他嘴里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这可就教她醋海翻腾了。
「嫂子,麻烦罗!」
她一掀帘,喝得满脸通红的马全立刻抬头向她打招呼。
「别客气。」
艾凝很给面子,立刻堆上满脸的笑容,转进厨房拿了一壶酒,还快手炒了盘丁香花生一起端上。
执起酒壶,她为他俩各斟了满满一杯酒,脸上的微笑始终如春风般怡人。
「请慢用,我还有事得做,先回房了。」
看着她轻步回房,马全立刻以「暴殄天物」的责备眼神看着罗森殿。
「头儿,这么好的货色你真的不要吗?『牡丹楼』的红牌姑娘都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哩!」
罗森殿神色一凛,「你再拿艾凝跟那些青楼女子相比,我可是会揍人的。」
马全咧咧嘴,又以狐疑的眼光在他脸上扫视。
「头儿,你是真心要让艾姑娘讨厌你、离开你吗?」
他指指桌上的一片杯盘狼藉,「这还用问吗?你以为我这几天每晚要你来陪我喝酒,是做给我自己看的呀?」
说到这,号称千杯不醉的他也开始觉得头疼了。
「老马,你出的这主意真的有效吗?我们都狂饮三天了,艾凝却连一点不高兴的表情也没有,而且,你教我要醉言醉语的说一大堆女人的名字和情话,她听了也没质问过我,反倒是我自己都快被自己给肉麻死了!」
马全低声笑着说:「所以我才说你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嘛!」
「什么意思?」
「这么美丽、贤慧的姑娘你都不要,我看你的『惧女症』简直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了。」
他斜瞪马全一眼,「你到底是来帮我,还是特地来调侃我的?」
马全将杯中的美酒一口饮尽,以微醺的眼神看着他。
「好吧!看来不下重药,那个好姑娘是不会跟你动怒翻脸的,你附耳过来,我再教你一个法子……」
***
艾凝正在做修改衣物的最後一道手续,哪晓得针才刚往衣上一扎,大厅里就传来东西落地破碎的声响。
「怎么了?」
她一惊,把针线,衣服往床上一搁,连忙赶出去看个究竟。
只见大厅的木桌旁有个破碎的酒瓶,那大概就是声音的来源了。
马全已经回去,大厅里只剩下罗森殿一个人在独饮。
艾凝站在门帘前,不晓得自己是该退回房内,还是前去收拾地上的酒瓶碎片比较好?
这几天她都是等他醉趴在桌上才出来扶他进房睡觉,因为她总觉得如果在他半醉半醒的时候接近他一定没好事。
「过来。」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原本低头饮酒的他突然抬起头,以十分强硬的口气唤她。
她咬咬唇,考虑了片刻,仍然挪步走向看来已有七分醉意的他。
「罗大哥……」
「坐下来陪我喝几杯。」
「这……我不能喝的。」
「啪!」地一声,他像是十分不悦地一掌往桌上拍下。
「我要你喝就喝,快去拿酒杯来!」
「……」
他现在究竟是在演戏,还是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