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褒奖的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双颊立刻飘上两朵红云。
「大哥您过奖了,我的琴艺不过普通而已,只是自小学琴,热能生巧罢了。」
「你太谦虚了,我二姊自小跟着名师学琴,我这双耳朵可是被美乐给惯大的,琴声好坏我一听便知晓。」
他走到琴边,指着琴说:「这把好琴已经孤单的在这儿度过无数个寒暑,如果你不嫌弃,待会儿回府就顺道将它带回去吧!」
艾凝连忙婉拒,「这怎么可以,听夜侬姊说,这把琴是戚淑妃所有,而且还是名师所制,这么贵重的礼我不能收。」
「再好的琴闲置下去也不过就成了蠹虫的窝,那样的下场岂不是更可惜?」
戚比翊继续说服她,「何况,你收了这把琴,我还可以少受几次惊吓,落得耳根子清静呢!」
「什么意思呢?」她实在不懂一把琴好端端的怎么会吓人?
「因为我偶尔心血来潮会来玩玩这把琴,」夏夜侬亲自解释夫婿的意思,「我只懂刀剑,不懂琴瑟,每回抚琴发出的声音都被他说成是在杀鸡,把人家难得的兴致全给破坏殆尽,你说他可不可恶?」
清官难断家务事,艾凝自然不敢多话评论,更何况她觉得夏夜侬说话时的神情倒是甜蜜多过於埋怨呢!
「事实正是如此,」戚比翊坦诚得十分欠揍,「所以,就算是我拜托你,把琴收下好吗?」
既然主人如此盛情,艾凝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对了!」夏夜侬突然灵机一动,「凝儿,不如你教我弹琴吧!只要我日夜苦练,应该不出一个月就能令人刮目相看了吧?我收拾包袱跟着你回去住一个月,正式拜师学艺好了。」
戚比翊指着自己的鼻头问:「你走了,那我怎么办?」
她头一甩,「我管你怎么办?」
「那怎么可以!」他一跨步便把妻子拉回自己身边,「我不在乎你会不会弹琴,我只知道我晚上没抱着你就无法入眠,你若离家一个月,我肯定会落得形销骨立,要不你将我当成包袱,一起打包带过去吧?」
「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夏夜侬娇嗔地俏声数落了丈夫一句,没想到这么露骨的情话他也敢当着众人的面说,但她心里可一点也不气恼,反而甜孜孜的像裹了一层蜜。
立於一旁的艾凝带着十分羡慕的眼光看着他们。
这种公然「打情骂俏」的场面在她与罗森殿之间可从未上演过。
只除了她病得快死的那一次,他吻她、爱抚她,说了「我喜欢你」这四个字,然後他便又成了君子,凡事发乎情、止乎礼,半点也不踰炬。
如果他偶尔也能像戚大哥对待夜侬姊一样,对她说些甜言蜜语就好了!
艾凝完全不知道,当她将目光停驻在戚比翊身上发呆的时候,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语的罗森殿,一颗心早就浸入醋桶里去了。
***
半夜,屋里左、右两张床上的人儿皆未眠。
虽然在从王府回家的这段路上,罗森殿皆闭目假寐,什么话也没说,不过心思细腻的艾凝还是能体会的到他似乎为了某件事在烦恼,甚至不开心。
她不想过问太多,所以等着他主动提起,但是,一直到两人熄灯就寝,他还是什么也没说。
结果害她也失眠了。
蓦地,一阵窸窣的声音传进她耳中,她微眯着眼装睡偷看,原来是他翻被下床,穿了鞋便朝她走来。
艾凝连忙闭上限,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猛地扑通、扑通直跳。
他的鼻息慢慢慢的逼近,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唇上,却足已使她呼吸暂停。
然後,他伸手轻抚着她已经开始微微发烫的面颊,轻叹一声後便起身离开。
艾凝随後坐起:心情无缘无故地滑落谷底。
因为直觉告诉她,罗大哥辗转难眠多半是为了她。
难道是她在王府里说错、做错了什么?
「啊!莫非是——」
一个可能的原因在她脑中闪现,她连忙整衣、穿鞋,由卧房跑到大厅,由紧闭的门扇确定他未出门,然後又转到厨房,快步走出已开启的後门。
「凝儿?!」
看她急匆匆的由屋里跑到後院来,罗森殿还真被她吓了一跳。
「怎么突然冲了出来?」他走过去,摸摸她的头微笑问:「是不是作了噩梦?」
她摇摇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手足无措地站在他面前。
「对不起!」
「为什么突然向我道歉?」他真的是一头雾水。
「因为我太粗心了,我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答应收下那把琴,一点也没有站在你的立场想过,我收下别人的旧琴是不是让你觉得有失颜面?」
艾凝越想越觉得自己不对,「我真笨,当时竟然没有想到。你一定很生气,偏偏又舍不得骂我,对不对?」
她自责的看着他,「明天一早我保证将琴送回,以後再也不随便接受别人的馈赠,你不要生我的气,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回来的路上你好沉默,回到家你也是什么都不说,看你这样,我的心好难受,过问太多又怕你会生厌,我一个人胡思乱想了好久才想到这件事,我也不想让你失了面子,可是……」
话说到最後,她已经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
「好了,别说了。」
罗森殿浅浅一笑,把已经有点泣然欲泣的她拥人怀中。
「送你那把琴是大哥的一番盛情,我一点也不介意你收下,我只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我担心……你会觉得我不够好。」他眼中闪动着隐隐忧愁,「今晚在二姊房里,你和大哥谈得很开心,视线也大多停留在他身上,眼神中似乎有着倾慕……」
她听了差点昏倒。
这个原因就算她彻夜苦思也想不出来呀!
「原来,你是在吃醋呀?」
艾凝嫣然一笑,伸指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
「除了没有世袭王位和大宅院,我看不出你有哪里不如大哥的,而且,你年纪轻轻便靠着自己的能力成为总捕头,省吃俭用的买屋,置地,在我看来你才是最优秀的。」
「而且……」她倚在他怀中,撒娇着说:「人家看着大哥时的眼神不是『倾慕』,而是『羡慕』。」
他问:「你羡慕他什么?」
「正确的说,我是看着他,想着你,羡慕着夜侬姊。」
他轻抚着她在月光下微泛着光泽的美丽脸庞,「你让我越听越迷糊了。」
她低头扯玩着他的前襟,含羞带怯的说:「人家也想偶尔听你说一些甜言蜜语,像大哥对夜侬姊那样嘛!」
这个答案真是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没想到这个在他心里折磨了一夜,让他辗转难眠的答案,竟是她偶尔想听他说些情话。
他摸摸自己的头,有些尴尬的说:「原来如此,我真像个傻瓜!」
「是啊!大傻瓜一个!」
她朝他皱皱鼻,扬着笑附和着说,旋即又略带娇羞地微垂着头。
「可是,我最喜欢你这个大傻瓜了,而且你会为我吃醋,就代表你真的很在乎我、很喜欢我,对吧?」
「不喜欢——」他在她讶异地抬头时接着说:「才怪,这世上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地老天荒,我对你的心意永远不变,我要你生生世世都做我的妻子,我们永远都不分离,你愿意吗?」
「愿意。」
她不假思索的应允,之後又发觉自己回答得太快,简直就是「迫不及待」,於是羞得吐舌捂嘴。
如此可爱的模样,让罗森殿情不自禁地拉下她捂着嘴的手,给了她一个甜蜜的亲吻。
「我爱你。」在离开她的柔嫩双唇时,他深情地说了一句,只三个字便令艾凝差点醉倒在他怀中。
看来是到了该向他吐露实情的时候了。
关於她的家世,她至今仍隐瞒未说的一切,似乎是该向他老实「招供」了。
第七章
翻看着黄历,用朱砂圈注的大喜之日就在两个多月之後了。
婚期敲定,艾疑心里也踏实许多,不过更令她开心的是,罗森殿一点也没怪罪她先前没有坦白说自己是因为继承钜富遭人觊觎,所以才离家出走向外求援,并非如初相识所说的,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女的谎言。
而且,他还承诺他先办完手上两件大案子,便要陪她回去「讨公道」。
这下子她当真可以安心了,而且她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已经找到了愿意与她祸福与共的终身伴侣。
「凝儿?」
「噢!我马上出去。」
吴大婶的呼喊隔着门板传入艾凝耳中,两人原本就约好要在今天上街采买些缝制新衣,合欢枕的布料与绣线,所以她回房拿了荷包,然後锁上门跟着吴大婶上街。
先前因为担心太常外出会被杀手盯上,所以艾凝总是拜托到市场摆摊卖早点的吴大婶顺道帮她买菜回来,而她的活动范围总不脱住家附近,出远门必定是由罗森殿陪着。
如今事隔已久,她相信後母应该早已放弃派人追杀她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