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这麽一说,他显得有些沮丧。「她说过她有苦衷,不过我们已经约好这月十五要再相见,届时她就会带我去见她兄、嫂了。」
她推算了一下时间,「那你不就得在三天後启程了」
「嗯。」
「你才回来没几天又要出远门,只怕父王不会答应吧?」她担忧的说。
他点点头,「我打算等你进宫後便向父王说明我和夜侬之间的事,相信只要我坚持,父王终究还是成全我,答应这桩婚事的,也许我这回去见夜侬还顺道带人上门提亲呢!」
她喝了口茶,想了想。「我觉得不妥,纵便父王最终会因为迫於你的决心而点头允亲,但他极可能在盛怒之下先将你软禁,万一你赶不上十五之约,那位夏姑娘或许会以为你毁约背信,再也不见你了。」
他如梦初醒般地拍了下大腿,「对呀!我怎麽没有想到这点!」
她了解地告诉他,「因为你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这点他不得不承认,「二姊,那麽我该怎麽做呢?」
看在他一片痴心的份上,戚絮萤帮他想了个主意。
「外公的祭日也快到了,你就托词要去扫墓,顺道探视外婆和大舅,这麽一来,你绕道去见夏姑娘也无妨,多花的时间就说是外婆留你小住几日,反正自娘死後,父王和搬至远地的娘的家人早已疏於联络,不可能去求证的。」
「嗯!这个主意不错!」他也觉得可行。
戚絮萤一再提醒他。「这回你可得问出夏姑娘的住处再回来向父王提起娶妻之事,我希望你能亲自到她家看看,确定她的真实身分後再决定是否真要娶她为妻,别太冲动。」
「真实身分?」他站起身,倚着亭柱看向月下莲花池。「她在我心目中宛如白莲,无论她是何出身我都不在乎,我这辈子娶定她了。」
「我还真是羡慕那位夜侬姑娘呢!」戚絮萤轻移莲步到他身旁,「如果也有个男子痴心若你,要我抗旨与他私奔我都愿意。」
他微笑说:「或许皇上会因你而改变,为你痴心哟!」
戚絮萤先是叹了口气,继而朝他扮了个鬼脸──
「别作梦了!」
***
望了一夜圆月,沾了一身灵气,耳听着公鸡啼叫,眼看着月落日昇,可期盼中的身影仍旧未出现在磨坊前。
戚比翊替心上人编了千百个迟到的理由,从白昼等到黑夜,如今又是全新的一天,十五已经过了,她终究还是没来。
为什麽?
是家里临时出了急事还是她病了?或着是她在赴约途中遇上了什麽意外?
天哪!他脑子里不全是会令他犯心绞痛的可能,太折磨人了!
「对了,我曾告诉她这回同样会住在『高朋客栈』,她会不会早差人去客栈知会我她无法赴约了呢?」
他给了自己新希望,事不宜迟地立刻跨上马飞奔回客栈。
虽然在向掌柜打听之後知道并无人留言给他,但是他仍不死心,立刻上搂去问留守房内的周武有无任何飞镖留书。
「飞镖留书?」周武不假思索地摇头,「没有。」
最後一丝希望破灭,戚比翊颓丧地在桌旁坐下,苦恼地双手抱头。
「怎麽会这样?」
周武见他如此沮丧,不必问也知道他肯定在磨坊枯等了一整夜,夏姑娘并未如约出现。
「小王爷,属下有个或许能找到夏姑娘的方法,不过,这办法有点笨……」
「什麽方法?」只要能找到人,他才不管什麽笨不笨的。
「搜山!既然夏姑娘的大哥是山上猎户,那我们就上山一户、一户的问,虽然既耗力又费时,但总有问到夏家的时候吧?」
原来黯淡无光的前景突然出现了一丝曙光,这个方法虽然真的有些笨,却也是如今唯一可行的寻人之计了。
***
如果滴水真能穿石,夏夜侬这几夜流的泪水大概也快把木床给穿透了吧!
他真的依约前来了!
其实,她昨日卯时便将马远远停着,步行到距离磨坊数十公尺外的一棵大榕树後偷偷看着他,直到未时她才离开。
如果他失约,那麽她或许还会好过一些,偏偏他真的赴约了,而且从白天等黑夜,他就那边赏玩着她送给他的麒麟荷包边等着她,害她也跟着手握玉佩掉了一夜的泪。
她真的好想、好想他……
抱着枕,她再度哭得不能自己,她知道约定时间已过,她将永远失去他了。
虽然自从上次分手後她就已经下定决心不赴约了,也明知这是唯一的决定,但是想见他的念头却折磨得她寝食难安。
这就是相思的滋味吗?这辈子她都要受此折磨了吗?
她将玉佩贴着脸颊,食指轻滑过下唇,那与他深深拥吻的记忆至今仍镌印在她心中。
他在她唇上留下了属於他的无形印记,终此一身她再也无法像爱他那样去爱别人了,她的脑里是他、心里是他,幻听的是他的声音,幻视的是他的身影,她觉得自己快疯了!
「叩、叩。」
两声轻脆的敲门声响起,她置之不理,继续待在被窝里哭她自己的。
「侬侬,我知道你在房里,快点开门!」夏远超吼道。
她一迳把棉被蒙盖住头。
夏远超在门外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她开门,只好下最後通牒。
「我数到十,你再不开门,我就要破门而入了!」
他附耳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果真毫无动静,他也当真数数儿了起来,就当他数到九,也摆好架式准备破门而入时,门才「识相」地开了。
但是,当他瞧见宝贝妹妹头顶着棉被罩住全身,开了门之後二话不说又「飘」回床上趴死在那儿,教他看了又好气、又好笑。
「干什麽,扮棉被鬼呀?」
他在床沿坐下,隔着棉被一掌往她屁股拍下。
「哎哟……」
原本还把脸埋在枕中的她掀被坐起,一脸哀怨地噙泪瞪视他。
「臭大哥,人家已经很可怜了,你还要欺负人家!」
「哇!怎麽你的眼睛哭得比兔子还红、比龙眼还肿!」他虽然觉得心疼,却也有点想笑。
「讨厌,要你管!」
她又拉起棉被蒙头盖住,火气可大着。
「都已经过了午时了,那位痴情小王爷不晓得是不是还饿着肚子在那儿等喔?」
关於戚比翊的一切,她已经一五一十地向嫂嫂招了,自然连大哥也知道他的身分与两人之间的约定。
见蒙在被中的妹妹没有反应,他又接着说:「真是可惜呀!其实嫁个皇亲国戚也不错嘛!你就乾脆去告诉他你家被火给烧了,屋子、亲人全没了,好好的去当你的王妃不就得了!」
「哥!」
她扯下棉被,气呼呼地瞪视他。
「你说的这是什麽话,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才不得不毁约背信的?我才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女人呢!谁要你说那种话诅咒自己的!」
夏远超以衣袖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语重心长地说:「侬侬,爹娘死前再三交代我好好照顾你,别让你参与寨里任何一次夺人钱财的行动,将来找个好人家把你嫁过去,让你相夫教子,清清白白的做人、眼前明摆着这麽一个好对象,你实在不应该因为舍不得我和你嫂子断绝往来而放弃他,这样我们岂不是误了你一生?」
「要我一辈子不跟你、嫂嫂,和刚出生的小侄儿往来,我做不到!」她撇着嘴,双手绞扯着棉被。「而且,若要以假出身蒙骗比翊终身,那我每天不是都得过得战战兢兢的,生怕慌言被拆穿。」
他按住她的双肩,「那麽,跟他说实话吧!」
「啊?」她有没有听错了?
他点点头。「照实告诉他,你是山寨寨主的妹妹,问那个小王爷还敢不敢娶你。」
她猛摇头,「不行,别说娶我了,他甚至会瞧不起我、讨厌我,一辈子再也不想见到我!」
「反正你不说也是一辈子和他不再相见。可是说了,也许他会给你意想不到的答案,而就算他还是要跟你分手,一切也只不过是回到原点而已,不是吗?」
夏夜侬有些动摇了,她该去向他坦白吗?
「可是……他等不到我,大概已经死心回京了。」
「死心?」他朗声笑说:「那个傻瓜正在搜山哩!」
搜山?「什麽意思?」
夏远超把由探主回报所得的消息转告她。「你那个小王爷正带着一名侍卫从山底开始挨家挨户地找人,到处问人家认不认一住名叫夏夜侬的姑娘,这下子你可声名大噪罗!」
那个傻瓜……
一股暖意由心窝涌上眼底,泪水忍不住又在她眼眶里泛滥成灾。
「去跟他见一面,把话说清楚吧!」他半开玩笑地说:「否则他可能会花上个把月的时间,把整座山全翻过来找你,那可有不少人不得安宁罗!」
她考虑再考虑,紧握了一下玉佩,轻轻点了点头。
***
一夜未眠加上走了一天的山路,回到客栈後的戚比翊早已是身心俱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