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载你出去走走。”德叔简洁地说。
妙妙一向不敢违抗德叔,她点点头,就着身上轻便的休闲服,跟着德叔出去。
一路上德叔只是安静开车,完全没有开口。妙妙也不敢问到底要去哪里,只是乖乖地看着窗外。
发呆了不知道多久,妙妙才突然惊觉,这两旁的景色……为什么愈来愈眼熟?
“我们要去……”妙妙转头看德叔,德叔依然是那样面无表情。
一直到把妙妙送至山上,老爹家门口,德叔才开了金口:”你待几天吧,我没跟大少爷说,打电话来,你自己跟他讲。他礼拜天回来。” 妙妙的眼眶又莫名其妙地热热的,她哽住,说不出话来。
目送熟悉的房车下山去,妙妙身后响起闷闷的粗豪嗓音:”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妙妙不管那语气中故意装出来的冷漠,她转身,照着旧时习惯,巴住老爹粗壮的手臂摇了摇,撒娇:”老爹,人家……” “别这样拉,你都几岁了。”老爹还是冷冰冰的,把妙妙的手推开。
妙妙哪里被冷落过,这段时间以来的委屈、慌乱、努力压抑的恐惧与忧虑,排山倒海似的淹没她。老爹迳自转身打算进屋里去,妙妙却是定住不动了。
低着头,眼泪像是突然失去控制一般开始奔流。
工作丢了,学长痛骂她,连大哥因为自已,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处理,有好多好多压力……
现在,连一向最疼她的老爹,也都这样冷淡……
不能怪谁,不能怨,这一切是她的选择……
察觉身后没有声响,老爹还是停了脚步。结果一回头,发现从小护在心口、捧在手里的心肝宝贝,正咬着唇、皱着脸,哭得像个小女孩……
那些相依为命的日子,频频在恶梦中哭醒的童年……回忆像是江水一般滔滔而来,老爹鼻头一酸,怒声说:[哭什么?那个混蛋欺负你吗?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谁要你傻呼呼的让他骗!” “不是不是……”妙妙还是哽咽,”他对我很好……” “好个屁!对你好,你还会这样哭着回来吗引”老爹火气都上来了,他撂起袖子,一副想要揍死人的模样,”我去帮你教训他!你别哭了!” “我只是……只是很想老爹嘛……”妙妙哭着奔进老爹的怀里,好委屈好委屈的不停控诉着:”那么凶,那么大声,人家只是,只是……” 对妙妙的眼泪一向没有抵抗力的老爹,被哭得心软又生气:”哭什么哭!你不是有了那个混蛋就不要老爹了吗?” “人家哪有啦……” 又是眼泪又是撒娇了半天,老爹懊恼地叹口气:”进来洗脸吃点东西,你这样像什么话!” 妙妙抬起泪湿的小脸,咬着舌头露出惨兮兮的笑,“老爹不生我气了?” “气!气死了!没出息的丫头!”老爹虽然还是粗声粗气的骂着,最后还是搂着女儿一般的外甥女往屋子里走。
就这么一个宝贝了,难道还真的丢下她不管吗?连家家大业大,要是真嫁进去了,怎么能没人帮她撑腰!她爸爸那个废人除了有点钱之外,有啥屁用!还不是要他老爹出面!蠢女儿!
那个老是一脸似笑非笑的混蛋,居然敢拿这种事要胁他!什么请李总出面当女方代表?作梦!女儿是他带大的,想抢走?门儿都没有!敢欺负我家妙妙,先第一个问过我老爹的拳头再说!
山里的夜轻轻降临之际,屋子里灯火通明,餐桌上丰盛的五菜一汤,老爹逼着双眼红肿,却甜甜笑着的妙妙吃。
“瘦得跟竹竿一样!住得那么近,陈嫂都没煮给你吃吗?”老爹不满地抱怨。
“老爹,原来你知道……”妙妙惊讶得小嘴都合不拢。
[当然知道!陈嫂不讲,老丁他们也会跟我报告。”老爹虎着一张脸说。“他最好赶快给你个交代。我家闺女跟了他,没名没份的,这样算什么!” 妙妙小脸一红。”老爹你说什么啦!” “他人呢?”老爹下巴一抬,不太高兴地问。
“在香港嘛。”妙妙嗫嚅着,不敢说太多山下的麻烦与风暴。
确实是风暴。
送走妙妙之后,德叔才一下山,牛世平的电话就到了。
“送过去了吗?”嗓音沉稳,牛世平难得有这样严肃的时刻。
“嗯。”德叔简单回答。
“好,那可以开始了。” 从当晚的新闻开始,廖氏从弘华撤资的事情正式搬上台面,在业界造成不小的冲击。由弘华发出来的新闻消息确认,双方多年的合作关系正在结束阶段。
然后是隔天的报纸,以及周末出刊的多本杂志,都或明或暗地描绘这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从弘华企业体结构开始分析的,有从廖氏观点出发的,当然,也有从纯私人角度观察的。
无论如何上些讨论与报导,都导向同一个结论:年轻的连总经理难辞其咎。
“这是怎么回事?”连董事长看到报导,直接把牛世平传进董事长办公室,严峻质问:”对外发布消息是你们事业三部的事情,现在连自己的杂志社都写这种文章,质疑自己的总经理,像什么话?!世平,你把关一向都很严,为什么会让这种不利我们形象的报导流出去,还闹得这么大?.”
牛世平不争不辩,温顺地在董事长面前认错:”是我的疏忽。”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连董事长一向温和内敛,很少有这样直接责备的语气,不过他最近实在被从没让他操过心的儿子给搞得人仰马翻。严肃灰白的头摇了摇,”让你们磨链这么久了,结果,连一点私事都摆不平,还得赔上整个集团的威信。这像什么话?!”
“董事长,廖家的做法很辣,他们一不高兴就撤资上哪是做生意的态度?”午世平侃侃而谈,”何况先把私事扯进来的是廖董。廖董这人,董事长也知道,不给他台阶下,他会把事情闹得更大更难看。新闻炒起来之后,他至少觉得给我们教训、难看了。以后我们就不用太担心他了。”
“然后就让人说我教子无方、弘华的总经理无能吗?笑话!”连董事长揉着眉心,长长叹气:”廖氏撤资就撤资,分公司不开或缓一阵子再开也没关系。不过现在,你们先想办法处理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牛世平就等这句话。他在心中暗暗佩服自己表哥的深谋远虑,表面却必须不动声色,“董事长,解决是要解决没错,不过,我在想,是不是董事会该表个态,无论如何,都愿意支持自己的总经理?”
“那是当然!难道可以出去打骂给外人看笑话吗?”连董事长锁紧了眉。”我会跟董事们谈一谈。其远回来,你跟他研究研究,马上处理一下,不要再继续闹下去了!”
第十章
一周之后,连其远回到台湾,在机场,就被前来堵人的记者团团围住。
他气定神闲、仪态潇洒地出现在萤光幕前,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廖氏撤资的事情我们很遗憾,希望将来还有合作可能。目前已经有其他财团与我们接触,弘华非常欢迎新的合作夥伴。” “请问连总,是不是要搁置敏华跟正华通讯的案子?听说贵集团董事会曾经要求、希望连总您辞职已示负责?” 连其远微笑。旁边来接机的集团发言人唐盛蓝,则是照着安排好的讲词,温和地接棒回答:”没有这样的事。集团对於连总经理的决策,一向是全力支持的。我们上下一直很同心。谢谢各位的关心上 一行人迅速上车离去。在宽敞房车中,唐盛蓝对着表哥嫣然一笑。
“你这招很险啊。”唐盛蓝已经听牛世平详细解说过,也在最后关头出面配合了,却还是忍不住评论:”要是姑丈他们坚持要给你一点颜色看,你这次非下台不可。到底为什么你有这样的信心,敢跟董事会硬碰硬?” 连其远正闭目养神,他嘴角浮起极浅的笑意。
“因为,我爸只有我一个儿子。”他闭着眼睛,低沉缓慢地说:”这个面子,他们丢不起。” 身为连氏的独子,三千宠爱与汪目都在一身。从小就肩负起弘华未来接班人这头衔,一直安静依循遵从父母对儿子的期望与要求,连其远没有任性过,没有放肆过。他不是一个被宠坏的公子哥儿。
但是,可以利用这特权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手软。
这是他自小被迫放弃自由、快乐,甚至是双亲的陪伴宠爱,才有的一点福利。
而且……为了他最珍爱的那个小女人,他毫不犹豫。
“再来呢?打算怎么办?”唐盛蓝看着表面风平浪静,胸中却自有丘壑的表哥,微笑轻问。“还是不打算让妙妙跟阿姨、姨丈他们好好认识、相处一下?” 连其远微笑。”会的。这是一定要的。” 当公事上的混乱渐渐平息,连其远继续两头来去以稳定军心、推动计画时,连夫人他们开始被亲朋好友,甚至是媒体严重关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