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的脸更热了,下意识地用冰凉双手贴住脸颊,想要缓一缓那不断尔高的温度。
他、他说好久不见了,那、那应该表示,之前在公司酒会相遇,他应该不记得了吧?之后那通乌龙电话,也不会联想到是自己吧?
不会吧?应该不会吧?
希望他没有认出来……妙妙更不敢开口了。
“怎么不说话?”连其远唇际的笑意加深,眼瞳闪了闪。
她的脸蛋已经烧到快冒烟了,捧着脸的模样好可爱,眼睛还是那样乌亮精灵,此刻瞪得大大的,让他忍不住从心底直冒上来的笑意。
“我记得你以前没有这么怕我呀。”他闲闲笑说:”上次你当接待时,明明很大方,打电话来也伶牙俐齿的,连我们集团的投资计画都了若指掌的样子。现在怎么回事?” 轰!
妙妙的脸蛋马上烧焦,体温瞬间破表。
他记得!他认出来了!
妙妙惨叫一声,羞窘到快要变成一阵白烟飘走。
看着她找地洞钻的模样是有趣到极点没错,不过,连其远随即敏锐地发现,妙妙又想逃跑了。
她慌乱地退后几步,转身正要逃开令人透不过气的这团迷雾时,温厚大掌闪电般探出,稳稳捉住了她纤细的腕。
“我吓到你了?”连其远轻问。
妙妙只是猛点头,还是紧张得说不出话,心跳得好用力,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一样。
连其远也不去催她,只是握着她的手腕,静静等着。妙妙试着挣脱,却发现他握得极坚定,文风不动。
“我……你……”好半天,待那彷佛被狂风吹乱的满脑袋稻草终於理出一点头绪,妙妙才艰涩地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你还记得、记得我?” “我在这里,是因为我住在这里。”连其远气定神闲,一一作答:”至於你,从没有忘记过,怎么说‘还’记得?” 妙妙的脸蛋更烫了,耳根子烧得辣辣的。
“可是,可是上次……我以为……”她愈讲愈小声,到后面简直是嗫嚅了:”我以为你根本……没认出我。” “是你没认出我吧?”连其远空着的另一手,此刻伸过去轻轻帮她把一绺不听话的发丝拂开,动作那么温柔,让妙妙已经不能再快的心跳,猛地又加快加重。
“长大了,变漂亮了,记性就变差了?嗯?妙妙小姐?” 旧时称呼在他刻意柔缓的语气中,竟染上一丝丝暧昧,她觉得自已被抓住的手腕好像被烙铁烙了一圈一样,火烫烫的。
整个人像是被逼到角落的小动物一般,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只是无助地看着面前伟岸温文、带着笑意,却怎样都不肯放手的连其远。
“妙妙?”远远的,丁叔他们出来找人的声响,惊动在角落对视的两人。
“我该走了,已经很晚了!”她使力想挣脱,连其远却握紧了不肯放。她急得跺脚:”他们在找我,老丁叔叔要载我回家……” “我送你好了。”连其远俐落地决定,温和但坚持地拉着妙妙走。
“不要!不行啦!”妙妙吓得拚命摇头,两脚像钉在地上一样不肯往前走,猛扯连其远的结实胳膊,”放开、放开我!连大哥,你不能这样!” 听她终於松口肯叫自己了,连其远回头一笑,连在黑暗夜色中,都看得出来有多开朗灿烂,让妙妙险些忘了呼吸。
“原来你还记得。”笑意发自内心,染亮了黝黑的眼眸,和他平常那股总是温文却带着些许谨慎的微笑不同。”再不叫人,我真以为你忘光啦。” “没忘,没忘,”妙妙这才回神,她没忘的事情又何止这样。她赶快用力挣脱那温暖大手,往后退了好几步:”我、我该走于,陈嫂她们在找我!” “真的没忘?”好看的俊眸一眯,细细审视着面前紧张慌乱的人儿。”那,记得我给过你名片吗?” 妙妙一面回首看渐渐往这边找来的老丁叔叔,”面被那罕见的气势给震得只能猛点头,”记得,我记得!” “很好,打电话给我。” *** 那个晚上的记忆彷佛像一场梦,每次想起,都有种令人晕眩的迷乱感,让妙妙在忙碌的工作中会偶尔发呆、神思恍惚。
“小姐,你中坜分店的资料到底整理好了没有?”她的同事过来问话,看她已经盯着同样的页面超过五分钟了,忍不住发声:”下午的会要改时间,记得打电话通知一下。你打了没?” 在单位里最资浅的妙妙常常得负责做些杂务,大家都习以为常,没想到此刻同事顺口的一句提醒,却让她吓得猛然一震,从椅子上跳起来:”我还没打!啊,不,我打了!!” “到底打了还是没打?”同事皱起居,满脸不同意,”你干嘛吓成这个样子?只不过是问你打电话通知没有嘛。” 同事摇着头离开,妙妙按着胸口重新坐下,却怎样也压制不住狂跳的心。
公事上的电话当然打了,至於另一个该打的电话……
她不敢打。
虽然连大哥交代她打电话的神情那样认真,可是,万一他很忙呢?万一是别人接呢?万一……
好,就算是他自己接的,那,要讲什么呢?
想到那天晚上熟悉又陌生的连大哥,她就重新陷入那迷乱的晕眩中。
本来要向过去的自己说再见的,却发现以前青涩的仰慕,在猝不及防的重遇之后,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苏醒,并变质。
变质成什么呢,她隐约知道,却不敢面对。 一 说是不敢,心底还是有一丝小小的声音,?一直在干扰她,叫她拿起电话,拨出那个已经记得滚瓜烂熟的号码。
打吧。你明明想打,你明明想再看到他,你明明……
可是……
打或不打,百转千绕,她始终没有勇气做出决定,乾脆逃避似地用一堆资料文件把电话遮起来,眼不见为净。
工作工作!工作要紧。
“……妙宜?妙宜?李小姐!”被重重障碍掩盖的电话中传来迟疑到恼怒的吼声:”李、妙、宜、小、姐!” 妙妙被这一吼,吓得手忙脚乱,把文件拨开,赶快回话:”是,我是!” “叫你好久都没回应,”是办公室总机,甜美好听的声音就算生气了,依然很动人:”你的电话,三线!” “谁找我?”妙妙冲口而出。
“她说她是叶秘书。”总机讲完,没等回话,就迳自挂掉把电话转接过来,让妙妙措手不及。
“李小姐吗?您好。”对方声音柔美又亲切,不过完全是公事公办的口吻:”我跟您确定一下,我们总经理与您约好明天早上的餐叙,七点钟在信华饭店二楼的秋菊厅。李小姐会赴约吧?” 啊?什么跟什么?妙妙听得一头雾水。
“餐叙?总经理?你……是不是……弄错人了?”她疑惑地反问。
自己什么时候跟哪个总经理约好要见面?她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
何况,有谁约吃饭是约早上的?
对方停了几秒钟,声音里带着微笑,还是很亲切:”李小姐果然忘记了,幸好有提醒您,时间是明天早上七点钟,地点是在忠孝东路的信华……” “对不起,请等一下。”妙妙赶快打断,疑惑反问:”请问你……是哪位的秘书?我的意思是,跟我约的总经理是哪位?” 叶秘书这才真正相信她是完全没有概念?连忙道歉:”喔,我以为你知道,所以刚刚才没有说,真抱歉。我是弘华集团连其远总经理的秘书,他交代我帮他确定行程。”
第六章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她不知道那通电话是怎么回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真的早起梳洗,装扮整齐,越过晨光中的台北城,来到这里,坐在堂皇富丽的大饭店二楼,与三三两两西装笔挺的领袖菁英之类人物,一起在古典音乐的背景中,享受香气扑鼻的精致早点。
而闲适自在坐在她对面,正一面翻报纸、一面喝着咖啡的男人,正是她不了解的疑团之最。
沐浴在从落地窗透进来的晨曦中,连其远微抿的唇、挺直的鼻梁,浓眉下被细金框眼镜遮去些许光芒的有神眼眸,组合成英俊中带着儒雅气质的脸庞。他专注地阅读着,修长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在咖啡杯的边缘敲击,深色西装穿在他身上那么熨贴挺拔,散发出来的成熟男人魅力,可以让所有女性都为之迷眩。
“怎么不吃了?”彷佛知道妙妙在偷偷打量他,薄薄唇际勾起浅浅笑痕,眼睛依然盯着面前的报纸,轻描淡写地问。
托着腮,趁他看报时放胆注视的妙妙,被这样一问,好像做错事被抓到的小孩一样,脸上一热,心跳不规则了几下。
慌忙垂下视线,她开始瞪着面前吃了大半的蟹壳黄、剩两口的麻花卷与小半碗散发甜香的豆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