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古脑儿袭涌而上的怔忡,顿时将她抛进迷雾般,诡诱慑撼的恍惚里。
他是谁?为何知道她的名字?甚或更教她惊惶的是,他又知道自己多少?天哪!自己是否已赤裸裸呈现在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男子眼底?
席卷而上的惊恐仓皇,紧紧钳制着她慌措无助的心,她企图寻找无形的依靠。
然而,另一句话又冒了出来:
“你可以回去了,而且明天你也不用来了。”语调是冻到冰点以下的冷寒。
她该错愕、失望的,但这个残酷的判决,却不足以唤醒她的失神恍惚。
布满恍惚惊色的水漾眸子,凝睬着办公桌上的那张轮廓刚毅俊挺的脸庞上;然而该死的水雾,竟教她分辨不清,那凝住她水眸的黑瞳里,藏着的是怎么个神秘,又难以揣度的骇人性格。
他的眼珠……她讶然于自己竟在此时赫然发现那英挺俊逸的男子居然有一双诡异森冷的碧蓝眼珠,异于西方人蓝的澄澈;更正确说,那双眼绝不属于人类该有的。
煞似……令人不寒而栗的猫眼。
挂断电话的冷冽绝响,刺激已然失去知觉的麻木心灵,意识与触感在恍惚迷离间缓缓苏醒。
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伴随着逐渐恢复知觉的神经,倏然地戮进冷寒的心窝。
所有的怔忡、惊骇、恐惧,随着蓦然搁下的话筒,而尽释除却。她怀着彻底绝望的心,脚步沉甸地走出让她睡了一整天的总裁办公室。
留下的,是展总来电的内容留言纪录,及遗落在沙发那只孤伶伶的咖啡色小皮包,还有那把本就不属于自己的……碎花小阳伞。
绝望的心,孤独的身影,没入华灯初上、霓虹闪烁的喧哗夜都会。
???
蓝调音乐充斥着舒畅、优柔,慵懒、魅惑,整个乐音流泻于蓝色幽光氛围里,这是一间很蓝调的PUB,而它的名字就是“蓝调PUB”。
店门嗄的一声被人拉开,一条颀长的健美身影,投入深邃、神秘、慵懒的蓝调世界里。
他显然很能适应这里混浊的空气,其实自己也是混浊空气制造者之一,习惯地燃了根烟,坐上吧台高椅。
只脚搁在吧台下方的横架上,另只脚则随性懒散地任意摆荡着。而这时,邻座那张熟悉的脸孔,也总是有只脚配合着音乐节奏,随性地摆荡。
挟烟的长指,随着音乐优扬的节奏,喀喀地敲打在吧台上,闲散的目光顺道溜过邻座那自诩风流,俊俏脸庞上掩不住放荡不羁的男子身上,然后将目光投向调酒师茱蒂身上。全身劲帅的黑色打扮,充分表现出吧台酒保的绝色专业。
“照旧?”茱蒂亲切的亮眸,随着擦拭柏面的手游走,爽朗的笑,是种面对老朋友般的独特。
崔胤保持轻松的微笑,深邃的眸里尽释冷沉诡谲的慑人锐寒,露出少见的潇洒自在。
他向来独钟马丁尼,今晚却想换个口味。
“给他杯心情特调。”邻座那人正是展臣。噙笑调侃,面前摆了两瓶海尼根空罐,饮完手上最后一杯。
茱蒂勾扬笑眸,迅速整理完台面,净了净手,先送上杯澄澈的白开水。
“特调一百八,一杯适合大哥心情的特调,是不折价的。跟人的心情一样,喜、怒、哀、乐,没有讨价还价的商量空间。”茱蒂颇富玩味地调侃。
崔胤手肘支在抬面上,摊开的手掌托往弧度优美的下巴,不羁地轻笑,牵动着刚毅俊美的脸庞上微妙的变化。
目光饶富玩味地穿透晶莹玻璃杯,凝在杯内止静的净水里,唇角轻撇即逝的自嘲淡笑,思不透此时的自己是怎么地心情?平静?空白?似眼前这杯净水般,抑或……思绪杂乱的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电话那端,一个未曾谋面的女孩,那轻柔的软语,竟……打从可可走进他的心灵世界后,就不曾有过别的女孩子能这般扣住他的心弦。
崔胤质疑的眼神,从茱蒂的眼底飘到始终保持轻笑的展臣身上,再将眼神拉回水杯上,双手宛如抚揉曲线优美的女体般玩弄着水杯。白开水是茱蒂给的心情特调。
“我的心情像杯里的开水吗?”有些不以为然,却又不愿否认地笑道。
展臣旋身正视崔胤,把玩指间的打火机,眯起眼轻浮地诡笑,打量着那张面无表情的、猜不透心思的脸庞。
“是像杯水,只是不够透明澄澈罢了。在外人看来像杯净水,殊不知透明的液体里,藏着许多莫名的杂质。”展臣以为了解他,对茱蒂说:“给我们这高深莫测的崔先生一杯快乐精灵吧!”
崔胤不以为然的轻哼,展臣啊展臣,怎么认识他还不够透彻呢?快乐精灵,初尝淡然无味,深饮后教人飘飘欲仙,继而后劲超猛的酒精威力,足以使人神智尽丧。
“干脆给我快乐丸算了。”崔胤弹指要了杯蓝调忧郁。
展臣消遣地笑说:“有了个莺声燕语的新秘书在公司里替你赚钱,而自己悠哉地跑到忆筱山庄欢愉享受,你老兄居然有脸强说忧郁。”
整天没进公司,天晓得那个不请自来的女秘书干了什么事,估计也该只是个生涩的新鲜人罢了。
“她能替我赚什么钱?”淡淡语气中含有轻藐。
展臣自己想来还真有些悔不当初,一副不可思议地笑说:“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你那个新秘书,竟然有本事说服我收购唐氏的烂摊子。”这样说来,反倒像在骂自己是笨蛋似的。崔胤深瞳里迸出几分难以置信的错愕。
唐氏公司由于内部分歧引发内讧的恶性连锁效应,加上公司信用濒临金融界严重的考验看管,无法及时挹注资金解套,正处于摇摇欲坠的危机窘况。然,几经崔胤与公司分析师作了审慎的评估后,认为是家潜力雄厚,远景可期的肥羊,经过深思熟虑评估,锁定展臣为绝佳的介入人选。但没想到这短视的家伙,任凭他说破了嘴,依然死硬地不为所动。为了这档事,气得只差没拿大锒头一棒敲昏他。
他大爷有钱嘛!将他老爸、老妈一辈子拼下来的上百亿现金锁在银行生利息,自顾自的一派风流倜傥,大玩春花秋月的浪漫爱情游戏。
这回超级上流社会的大闲人,出乎意料的,竟用他少的可怜的认真态度回应崔胤的热忱——
“你那个声音听起来有点黏,又黏的不觉得腻的女秘书,那套逆向思考的理论,确实打动我的心,更欣赏她所说逆境塑英雄的那句话。我已经要公司企划团对唐氏做深入的调查评估。”
哼!这放浪的家伙,什么欣赏逆向思考的理论,什么欣赏逆境塑英雄的那句话?!说穿了不就花个几千万,表达对一个女孩子的赏识罢了。
几千万对崔胤而言,也如同九牛一毛,只是……一个在他脑海里连个线条都勾勒不出容颜模样的女孩子,应该是单纯的乏善可陈,她有什么能耐,轻松为他取下这笔准备放弃,自己接手的买卖?
但,既然是二叔亲自物色的,肯定也非泛泛小辈。
超重量级的疑惑,找不到出路,不断冲击着他向来冷静敏锐的思维空间。而骆依辰这个名字,更像是恣意尽情、专搞破坏的捣蛋精灵。
“狼是冷酷无情的,哼!我看你愈来愈像人类了。”展臣自己也是匹狼,一匹风流的色狼。“还思念着可可?啧!啧!愈来愈没狼性了。”
“哼!人类的狡诈,有时残酷过于咱们狼族。”谁说狼族不能深情深义。
展臣赞同地敬了他一杯。“是啊!如果有天狼族真的绝种,这世上大概就索然无味了。”
“哼!少了只狼为非作歹,欺骗女孩子感情,这世界才真能世界大同。”崔胤不客气地臭骂他。
“是吗?小心看好你的小秘书。”
展臣这有意似无意的玩笑话,莫名地将崔胤已然死寂的心湖搅得一池混浊。
骆依辰?骆依辰?没道理让个未曾谋面的女子,弄得心神不宁。
除了可可外,绝不容许再有任何的女孩子驻留在他脑里、心底,绝不容许。
天哪!他该点杯迷雾森林来尝尝。
???
“喵!喵!”
骆依辰疲累地甫推开大门,五张嗷嗷待哺的小口,争相着索食,一双碧蓝的眼睛,眨巴眨巴地乞怜般望着,五个毛茸茸的小圆球争宠地、磨蹭推挤着彼此的小身子。
“喵!喵!”妈咪!人家肚子饿了,小猫似如此哀叫着。
骆依辰眼眶红了一圈,伸展手臂,一古脑将五只净是雪白的小茸球心疼地圈进怀里,连同自己疲惫不堪的身躯交给了舒适的沙发。
“对不起!妈咪没用,饿着你们了,妈咪一定……”骆依辰强抑着几要夺眶的泪水,勉强挤出笑容,像是自我安慰。“没关系,妈咪明天一定会找到工作,”一定,不管洗碗、抹地都行,到时候就不会让你们饿肚子,要为妈咪加油!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