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目光似乎有某种魔力,呼唤着向织月的脚步,迷惑着她的心智。
十五分钟後,他们来到一处无人的海滩,车子停在一座高耸的灯塔前。
平静的海面上月光粼粼,像披上一层透明的银衣,点点闪耀。
「哇!好美喔!」车一停,她立刻下了车。
「走吧!我们到前面去,那里的感觉更好。」他自然地牵起她的小手,领着她来到一处栏杆前。
这自然的碰触让她感到一阵窘迫,还好,微暗的天色掩饰了它。
果然,前方视野更加辽阔,伴随着清凉的海风,点点粼光闪烁。
「你怎么会发现这么美的地方?」向织月不自觉地趴在栏杆上,享受地闭上眼睛。
「不是我发现的。」莫微尘靠了过来。「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发现後告诉我的。」他的目光越过她,飘向了无边的海面。
向织月没有追问,此时,她沉醉在这心旷神怡的美景中,答案对她根本已经不再重要。
一会儿後,莫微尘收回了飘向远方的目光,定在那张趴在栏杆上的小脸,眼中有一簇光亮跳动着。
「『织月』——很特别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他低沉的嗓音像乐章,轻柔地滑过她的耳际。向织月睁开了眼睛想回话,一回头,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他圈在臂弯中,锁在他的气息内。
这个发现让她的呼吸严重失调。但,他似乎浑然未觉,固定在栏杆上的手丝毫没有移动的迹象。
她只好迅速地偏过脸,僵硬地答道:「我……妈生下我的那一天,刚好是中秋节,为了纪念,才留下了这……个名字。」她紧张得动也不敢动,深怕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她紧张不安的模样让莫微尘笑了一下。
这个突然的笑,她不懂也不敢问,愈来愈窘迫的呼吸让她只想改变自己目前的处境。
她迅速转移了话题:「你呢?你的名字也很特别——」
莫微尘再次笑了笑,只不过,这次的笑听来有些苍凉。
「特别吗?或许……一个人的存在价值若是在一出生,就注定只能像尘土一样,不知道是不是一种悲哀。」
他语中的感伤让她没考虑太多地望向他,「你似乎有一段很伤心的过去。」
「何以见得?」他诧异地垂下眼,看着只到自己肩膀的她。
「我猜的啊!」他的目光又将她的眼快速逼回原位。「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觉得你不是一个很快乐的人。其实,人生干嘛过得那么严肃咧!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们应该学着向前看。」
她滔滔不绝地继续说着:「人若一直活在过去,就不会有进步,所以,我一直主张人应该抛掉以往的旧包袱,为仍然活着的人负责,为自己的理想打拚。」
这番简单却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的言论,让他胸口猛地一窒。
他怔怔地望着大海,眼中跳动着某种类似悸动的光芒。
一会儿,他收回了置於栏杆上的手,向旁移了一步,整个人学她将重心放在栏杆上,深沉的表情似在思考。
不可讳言的,她乐观的言语震开了他胸中积压已久的大石,解放了他心中始终无法释怀的黑暗面。
是了,过去的事已无法挽回,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悔恨中,不如让活着的人幸一砠。
他的举动却让她诧异。「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他笑笑地摇摇头。「或许,你说得对,人不应该活在过去中。」说完,他看着她,突然道:「还介意那天的事吗?对不起,那天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只是不想你再介入那件事,太危险了。」
不意他提起那天的事,这充满诚意的道歉突然让向织月觉得自己很小气。
「本来很气,但现在不气了。」她摇摇头,给了他一个笑。
盯着她的笑容,他突然转移话题,「很晚了,我送你回去,你的指导教授明天不是要验收实验成果吗?」
「你怎么知道?」她语中有着惊讶。
莫微尘则回以一个莫测高深的眼神。「我说过,只要有心,一切都不难。走吧!」他再次牵起她的手,把她带离了栏杆。
这一次的碰触,虽还是让她感到不自在,不过,已比刚刚好一点,起码气息不再那么紊乱。
她就这么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向前走着。
夏虫声声寂寥,海风阵阵袭来,一道奇异的暖流自她心底深处汩汩流出。
突然,她像想起什么似地抬起了眼——
「我可不可以知道『慕荷』是谁?」她眼中充满了疑惑。「我跟她长得很像吗?为什么很多人都把我误认为是她?」
这突然的问题让莫微尘陡地停下脚步。他盯着她疑惑的小脸好一会儿,才轻吐出一口气道:「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以後有机会,我一定告诉你,好不好?」
她迟疑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嗫嚅道:「还……还有一个问题……」她扭捏地垂下了眼。「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你的女伴呢?她不会生气吗?」再抬起头,眼中的迷惑更深。
这问题让他瞬间愕然,但这样的愕然并没有维持多久,她那双迷惑至极的眼让他心中起了一股促狭之意。
「对不起,我和她的关系似乎还不到可以让她生气的地步。」说完,他眨着眼反问道:「你呢?你又为什么毫不考虑就下来?你不怕我再对你不轨吗?」
「我……没想过要拒绝。」她垂下眼。听他如此淡然地撇清了与那位女伴的关系,她的心似乎涌上一股窃喜。
那原本澄净无瑕此时却夹杂了羞赧与迷惑的眸子,彷佛有着无比的吸力,解放了他心中禁锢已久的灵魂。突来的一股冲动,让他不假思索地将她拉进了怀中。
「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信不信?」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声音变得好柔好柔。
「莫……」这个举动让她来不及反应,怀中传来的温度让她终於有了真实感。
他一瞬也未瞬地盯着她,「既然我们都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我们都应该回家好好想一想。」说完,他俯下头,在她唇上烙下深深的一吻。
这第二次的亲密接触——向织月是着着实实地失掉了心。
***
想——是想了很多,却好像又得不到结论,唯一的不同是——向织月傻笑的次数变多了。
自那晚之後,她与莫微尘之间的往来变得频繁。虽然忙碌的他与她见面的次数不多,但靠着电话的联系,她发现,自己的心似乎变了,实验室的事不再占据她所有的脑神经。
这一个星期来,她似乎犯了傻笑的毛病。作梦作到一半——会笑;刷牙刷到一半——也会笑;拿着试管做实验的时候——她更会笑;更遑论许多莫名其妙的时候。
她反常的模样丁岚感觉到了,就连守在她四周的孙德兄弟俩,也可以感觉到她的好心情。
从实验室回到家,她痛痛快快地洗去一身的汗水。一出来,无意中又瞥见桌上那束他送给她的玫瑰花,一颗心顿时又涨得满满的。
一声夏雷轻动,心情大好的她也不管外面阴霾的天色,打开了窗子,对着天空傻傻地大笑几声。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电线杆下打呵欠的孙德,一时之间,她顽皮心起,略一思索之後,她关上了窗,并打开另一边的窗子爬了出去,
原本她的用意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出去吃东西,然後再堂而皇之地走到孙德面前,取笑他所声称的滴水不漏保护也不过尔尔。
谁知,她的双脚才从水管落下地,一道自前面便利商店走出来的熟悉侧影,却打乱了她的计画。
这背影……好熟!好像在哪儿见过?她不断思索着,突然,脑中电光石火地闪了一下,啊——他不就是那天袭击她的人之一!
想到这儿,一股兴奋浮了上来。
虽然那天房间中始终是昏暗的,但她可以肯定,他——就是那天将她摔到地上的王八蛋!
思及此,她想也不想地便跟了过去。她在心里暗笑着——好啊!终於让本姑娘等到了吧!那天让她吃足了苦头,现在她可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一开始,她的确是存着「报仇」的心态跟上去的,但在跟了大约十分钟之後,她改变了主意。
莫微尘跟夏惟一直在追查的幕後主脑到底是谁?若是她一直跟下去,有没有可能发现他们的大贼穴?
想到这个可能,她的脸立即因兴奋而涨红。太好了,若她真能发现到对方的贼窟,还是探听到一点消息,对莫微尘也算有交代。
是以,她暂时打消打草惊蛇的念头,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的跟踪还算顺利,对方并未察觉身後像鬼魅的她。这全因为对方喝了酒,丧失了平日的警觉性。
二十几分钟後,他们已渐渐离开了市区。
看着对方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丝疑惑慢慢升起。他到底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