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的,女儿。不用替它们担心,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小马。”
门关上了,马车颠簸前行。
伯伦在车道尽头勒马,打量着玫瑰庄。他很庆幸罗斯利和巧琪决定回来。他只希望不用为了这件事和罗斯利撕破脸。他催促“战士”前进,这回是从容步行。
他在前门下马。门立刻打开,一名司阍过来接过他的缰绳。伯伦朝他点点头,便往门口走去。
玫瑰庄的总管接下伯伦的帽子和外套,将他请进沙龙,伯伦被单独留下等候。他不耐地在室内踱步,等总管把伯爵请来。
“伯伦。”
“他迅速转身。罗斯利站在沙龙门口。他的表情凝重,黑眸露出警色。
“我没想到你会来。”
伯伦朝他走近两步,然后停住。“是吗?”
“我本来打算迟些时候到霍克林府邸登门造访。”
“好,现在你岂不是省了麻烦?你叫总管去告诉巧琪准备一下,我要接她回去。”
罗斯利眉毛一抬,随即转头向一套椅子示意。“我们何不先坐下。”
伯伦开始冒火了。“我不是找你聊天的,罗斯利。我来接巧琪,我的妻子。记得吗?”
“是的,”伯爵答道,声音中也有丝火气。“我记得很清楚,没想到你也记得。”
伯伦两手紧握成拳,朝罗斯利走过去。“你给我听着——”
“不!”罗斯利食指往他胸口一戳。“你给我听着。你把巧琪当成什么了?让大家轮流玩的玩具吗?你把她甩了,你就非要这么折磨她吗?”
“甩了?老天爷!你胡说什么?”
罗斯利在数寸外大吼:“离婚!我在说离婚。”
伯伦好像挨了拳似的往后退。他感到脸上血色褪尽;突然之间他又感到热血沸腾,血管似乎要爆炸了。“什么离婚?”他轻声问道,勉强控制住自己的狂怒。“如果你以为我会和巧琪离婚,好让你得到她,那你就是疯了。我绝对无意离婚。”
这四轮到罗斯利退后了。若是在其他时间,看见他这种表情会觉得很可笑。他转身在旁边一张长椅坐下。“巧琪说你想离婚。”
“我什么?”
“她说你想离婚。”罗斯利重复一次。
“她为什么会说这种蠢话?”伯伦的怒火开始冷却下来,他在罗斯利对面坐下。“我爱她。”他语不成声地说完,承认了自己的感情。
“我以为……”伯爵睁大眼睛,他呻吟一声。“媚兰。”
罗斯利用不着多作解释,伯伦便完全明白了;媚兰在玩弄肮脏的手段。他再度握起拳头,假如她此刻在场,他就要……
伯伦强自按捺。“你为什么不去告诉巧琪我来了?”
“因为她没有和我一起回来。”
“没回——那她在哪里?”他倏地站起来。
“别担心,伯伦。我把她留在我戴文郡的狩猎小屋,有一个女仆负责照顾她。”
伯伦朝门口走去。“你没有我了解她,罗斯利。只要她起了离开的念头,她就会真的离开,她可能会跑到任何地方。如果她以为我想离婚,我可能永远也找——”他不再说下去。
伯伦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便被罗斯利赶上了。罗斯利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扳转过来。“等等,我还有话要说。离婚这件事可能是媚兰对她提起的,我把她带走可能也做错了。但是,上天明鉴,伯伦,这该死的是你自己的错,如果你以为你可以就——”
有如反射动作一般,伯伦朝罗斯利挥出一拳,伯爵闪过了,往伯伦下巴还了一记,打得他倒退一步。伯伦又狠狠回敬了一下右钩拳,打破了罗斯利的嘴唇。伯爵反击,击中伯伦的腹部。
“我们现在可以到外面继续打,”罗斯利咬牙咆哮道。“或者你好好用用脑筋;你有没有告诉过巧琪说你爱她?”他怒瞪伯伦。“我想没有。她既然不明白你的感觉,凭什么不相信媚兰的话呢?”
罗斯利的声音在沙龙中回荡,直到最后只剩下怒目相视的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伯伦,我不会对你说假话。”罗斯利直起身体,放松拳头。“我非常喜欢巧琪,假使她不是你妻子……然而她是,而且她爱你。她现在已经伤透心了,我看了很不忍心。她确信你只把她当做一个生病的小孩。”
“她没有病。她——”
“不错,她是没病,她也没有疯,媚兰开化装舞会那天晚上她就这么跟我说,而我相信她。当初海顿把她关起来的原因,绝对已不存在了。她只是个失去记忆的女人。”罗斯利语气转柔,他用手帕拭去唇上的血迹。“这不正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吗?有一个深爱自己的女人,而且她对自己进入她生命前的一切毫无记忆。我知道我是求之不得。”
伯伦困难地吞咽一下,他点点头。“我要到哪里去找她?”
“如果你允许的话,我亲自带你去。”罗斯利走向伯伦,伸出一只手。“讲和了?”
伯伦握住他的手。“朋友,”他答道。“谢谢你。”
罗斯利的眼神显现出他的诚恳。“你等一下,我去备马,一会儿就上路。”
伯爵一走出沙龙,伯伦便走到壁炉前倚在炉架上,突然觉得全身没了力气。罗斯利说的全是事实。错的人是他,目前这种难以收拾的情况全是他一手造成的。如果他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就立刻告诉巧琪他爱她……要是他不曾袖手旁观等她下一个疯狂的行动……他为何只顾担心她会被疯狂夺去,而忽视了她有多正常?她得了失忆症没错。头顶被掉落的屋梁击中之后,有这种结果很出奇吗?她还活着已经算走运了。
“伯伦亲爱的。是你啊,我的女仆跑来告诉我你一大早来访,我还不肯信呢!”
他缓缓转身,直到视线落到媚兰身上。她身穿细薄的苹果绿晨褛,胸口开得很低,还滚着蕾丝,浓密的赭发呈波浪状披在背后和迷人的香肩上。她在他的注视下娇慵地打了个呵欠,用手掩住嘴。
他朝她走过去,先前的怒火已转变成冰冷的暴怒。想必他脸上也显出怒气了,因为他越接近,她的脸色越慌张。
“贝福夫人,”他说着停下脚步,声音低沉,满含威胁性。“我不愿和你同处一室,我也不愿和你同在一个屋檐下。无论任何情况下,霍克林府邸、橡木园和费家其他的寓所都不欢迎你。假使你再和我说话,我可能只好被迫扭断你漂亮的玉颈。你听清楚了吗?”
她的杏眼圆睁,手移向颈间。
“好,我想你听清楚了,可千万别忘记。”他绕过她身边。“再见,康夫人。回到你的蜘蛛网里,替下一个倒楣蛋编织陷阱吧!”
他听见她的惊喘。这给了他一点小小的满足感。非常小。
他走向大门,看见总管在远处的角落望着他。“告诉伯爵我在外面等他,我突然觉得沙龙里人太多了。”
第十五章
驿马车驶进一间风光不再的客栈过夜。巧琪已饥肠辘辘,但是罗斯利留给莱儿买食物和其他必需品的钱已所剩无几。大部分都付了车资。
她很想洗个澡,但是这表示还得付出额外的花费。既然住单人房,她可以在房里用海绵拭浴,明天就可以抵达伦敦,她可以在费家的寓所好好洗个热水澡。
巧琪跟着客栈老板娘上了摇摇欲坠的楼梯,她回头看看其他客人用餐的大厅。有好几双男性的眼睛紧盯着她不放。她打了个冷颤,加快脚步。
“房间不漂亮,不过很干净。”老板娘说着打开门,现出一个墙边有床的小房间。
巧琪望望身后,觉得很不安全。“门上有锁吗?”
“老天爷!小姐,当然有锁了。要是楼下那些男人开始胡闹的话,你会很高兴门上有锁的。”那女人咧着几乎没牙的嘴笑了,塞给巧琪一盏灯。“你很漂亮。好好睡吧,小姐。”
巧琪很想也对她笑笑,但是办不到。她走进房间,立刻将门掩上,拉上门闩。但是仍然不够安全,楼下传来的笑闹声在她听来充满了威胁性。她抓起一张椅子,那是房中除了床和床头柜以外唯一的家具,顶在门上。
巧琪不敢再想海绵拭浴了,走到床边把灯放在床头柜上,随后她脱下披肩和鞋,钻进被窝里。她背靠着墙缩成一团,两眼紧盯着门,确信今晚是别想睡觉了。
伯伦和罗斯利疲惫不堪的坐骑拖着脚步走进狩猎小屋的庭院时,已经人夜了。四下一片寂静,屋里没有灯光。
“她一定已经上床了。”罗斯利说道,指向二楼一扇窗户。
两人下马,把马儿系好。罗斯利率先进入小石屋,伯伦在门边等他点灯。火柴刚一擦着,伯伦便往楼梯奔去。他不需要灯光,他自己能找到路。
“我在这里等。”罗斯利略嫌多余地说了一句。
伯伦停在卧室门外。从玫瑰庄到戴文郡的途中,他一直在想自己见到巧琪时该说些什么。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不知如何措辞。他只祈祷等自己打好腹稿之后,她会耐心听完并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