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盛满祈愿的花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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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蒂安感到奇怪,好像这人患上了某种发痒的头疹,"厄尔姆斯特德,你在干什么?"

  厄尔姆斯特德因终于引起了公爵的注意而一哆嗦,他微笑道:"我正在整理头发,爵爷。"他得意地宣布。沙蟹夹了一下他的拇指,他脸部的肌肉微微地一阵抽搐。

  "你的头发,我看到了。"然而乔蒂安根本没有"看"。天哪,他们一个个都出了什么问题?斯波兰达一言不语,而厄尔姆斯特德正整弄着他并不存在的头发!

  "是的,我的头发,尊敬的主人。"厄尔姆斯特德说道。他离开塞得满满的餐具柜旁自己的位置,走向餐桌,弯下身去让公爵看清他的头。

  乔蒂安无法相信他最终看到的东西。在厄尔姆斯特德的头上,有一屋深棕色的细毛。虽说它并不长得足以让他去整理,然而它确实和头发没有什么两样。

  "它确实是头发,安伯维尔老爷!"厄尔姆斯特德声明道。他抬起手来,再次拍拍这精细的黑色软毛,满脸堆笑。"昨晚在正子夜时我注意到了它,而且我……哦,原谅我,尊敬的主人,我并不想再说下去了。"

  "请继续说下去。"

  "我实在是太激动了。"厄尔姆斯特德脱口而出,"爵爷你无法想象我是多么想念我的头发。在我还是个年轻人时,我就开始掉发。看着它长成黑色,就好比一种心愿变成了现实!而且没有一缕灰发。谁能想到一个在我这样年纪的人会长出灰发?有谁呢?而且,我新长的头发和我年轻时的头发颜色一模一样。"

  一个心愿变成了现实,乔蒂安静静地重复着。他的目光移到了斯波兰达身上。她脸上的一种表情准确地告诉他,她已经做了些什么。

  "今天是圣诞节,厄尔姆斯特德。"她说道,避开乔蒂安的眼睛,反而看着咧嘴而笑的男管家。"确实是一个令人高兴的日子。"--当一个侍者向她的盘子里盛水果时,她停顿了一下。--"所以,为什么你的心愿不能变成现实呢?我完全可以肯定,你的新头发会继续增长、变厚。"

  厄尔姆斯特德将沙蟹推入口袋,继续按摩着他毛茸茸的头部,"我--"

  "他身体好了,安伯维尔夫人!"弗劳利太太叫嚷着冲进屋里。"弗劳利先生终于好了!"她来到桌边,高大的身躯由于快乐而颤动着。

  "弗劳利太太。"乔蒂安喝道,对她喧闹的话语和不得体的举止略有些不快。

  她咬了咬下唇,"原谅我的鲁莽,尊敬的主人。可是我丈夫一个多月来身体一直不好,他的心脏如此衰弱,医生断定他不久就会死去。"

  "对此我感到抱歉。"乔蒂安说,当另一个仆人在他的盘中添上薄薄的嫩牛排、用浓厚的溶开的奶酪覆盖着的鸡蛋以及闪闪发亮的炒洋葱时,乔蒂安将身子朝椅背靠了靠。

  "噢,然而他现在可好了,尊敬的主人!"弗劳利太太称道。她拉起公爵夫人的手,用自己胖乎乎的手指捏着夫人纤细的手指。"他已经恢复元气,安伯维尔夫人。昨晚,时钟敲了十二下,他从床上起身,索要食品和饮料,要我尽快给他弄来!今天早上,他同我满屋子地来回跳舞,庆祝圣诞,身体真棒,又一轮四十六年的婚后幸福!哦!尊敬的主人,这只是一个心愿--"

  "却成了现实。"乔蒂安再次扫了斯波兰达一眼,说道。

  "我真为你和你的丈夫感到高兴。"斯波兰达细声说道。

  "你可以和你丈夫一起呆上一天,弗劳利太太。"乔蒂安宣布,"今天桦诗庄园的房屋无需打扫。厄尔姆斯特德,你也可以休假一天。"

  "哦,不过在你离去之前,请给我留下这只蟹。"斯波兰达请求道。

  "当然,公爵夫人。"男管家回答。"我发现它在厨房的一盆水中游来淳去。它肯定是随着昨天送来的鲜鱼来到桦诗庄园的。"他从口袋中拉出那只蟹,将它放在公爵夫人的奶油杯旁。

  蒂里舍斯从一旁急忙奔到桌边,又匆匆离去。

  "告诉泰西和所有其他仆人,他们今天也都放假。"乔蒂安补充道:"祝你们大家都过一个快快乐乐的圣诞节。"

  一时间,家仆们都直愣愣地看着公爵,对他这一异常的慷慨感到吃惊。接着,不一会儿,餐室里的仆人已经一个不剩,每个人都急于和家人及朋友投入到庆贺圣诞的活动中去。

  "那是一个非常友善的举动,乔蒂安。"斯波兰达赞扬道。

  "是的,不过你是否注意到,我一直拖延到我们吃上早饭才放他们走?"他想用这句话来逗她发笑,可她只是拿起她那把纯银餐叉,动手在盘子里拨弄起葡萄、橘子块和樱桃来。

  "斯波兰达,你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我想知道是为什么。昨天晚上,我从未看见过你那么高兴过,到处跳舞、飘荡,一会儿咯咯大笑,一会儿抿嘴微笑,纵情享受着你的人间的第一个节日,而今天正是圣诞节,你这样子看上去好像是你的世界被砸得粉碎似的。"

  "粉碎,"她若有所思地说。真是对她的心境的准确描绘。

  她强迫自己正视他那关怀的目光,"让我们去看看我的母马好吗?乔蒂安?"

  "是它在烦你的心吗?是因为你没有见到你的第二件圣诞礼物这桩事情吗?"他往嘴里塞了三口鸡蛋,将餐巾扔到桌上,站起身来。"我们去晨骑吧。"他说着,帮助斯波兰达离开椅子。"我不敢保证它会像昨晚的那一次一样愉快,不过我们得试试。"

  斯波兰达一语不发,跟着他走下楼,换上蓝色的天鹅绒女骑装。

  "你赤着脚骑马?"看着她从长长的裙子底下隐约显露的裸着的脚步趾,乔蒂安问道。

  望着斯波兰达将脚伸进他为她买来的软皮靴子,乔蒂安发现她很不对劲。直至今日,她还固执地拒绝在脚上套一副长统袜。

  "斯波兰达,"他抓着她的肩膀说道,"我一定要你告诉我是什么事情使你这般苦恼?"

  她强迫自己面对他那尖利的目光,"让我告诉你吧,昨晚我睡得很少,乔蒂安。"她淡然说道,"我只是太疲倦了。"

  "那么今天早上你不想骑了吗?"

  "我想。"

  乔蒂安注意到,她看上去依然不很热情。他想试试接吻能否使她产生一些闪光,他将她拉向自己,将嘴歪着扣在她的嘴上。

  斯波兰达明白他的意图,然而他的吻所给予她的力量并不会改变这一事实:她不久将被迫离开他,而且还要带走他的儿子。

  "你没有发光。"乔蒂安生硬地说。

  "发光?"

  "当我吻你的时候,你总会微微闪光的。"

  天哪,那人怎么没完没了地向她发问?"我是--"

  "累了。"

  "嗯。"她使出很大的劲向他微笑着。

  他一眼看出她是在强作笑颜,但又想不出办法让她说出令她心烦的事情。她对他隐瞒了什么事情,这使他感到心灰意冷。

  他护着她下楼,期望她那头新得的母马能使她快活。"瞧,斯波兰达,下雪了。"他说。当他们走出屋子时,看到天空中飘下雪片来。"圣诞节里下起今年的第一场雪。它使人想笑,你说呢?"

  "嗯。"她擦着鞭梢上的雪花。

  "那么你为什么不笑?"

  再一次地,她装出欢乐的笑容。

  再一次地,他看出她在假装。"我想你喜爱大自然。"

  "我喜欢。"

  她老是死气沉沉的样子使他开始失去耐心,他感到一阵恼怒。他带着她走向马厩,不再多说一句话。"赫伯金斯,给公爵夫人的母马装鞍,一定要用我先前送来的马鞍和马勒。"

  "是,老爷。"赫伯金斯应道,他的声音粗嘎刺耳。他很快将那匹漂亮的栗色母马牵出马厩。"那是匹好马,年壮而又有灵气,而且温顺得连小孩也能骑。我已经伺候了它一上午。"他笑着说:"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拥有新玩具的小伙子一样。"

  他用手轻轻抚摸着母马油亮的颈毛,想知道公爵和公爵夫人是否会注意到他的口吃病没了。"我想老爷和夫人能够不费事地听我说话了,今天早上我的喉咙有些嘶哑,昨晚麦伦克劳富特子夜的钟声将我敲醒,我躺在床上埋怨所有的声音,余下的时间主少我的狗交谈。如此好几小时单方面的谈话使我的嗓子哑了,就是这样弄成的。"

  乔蒂安从来没有听过赫伯金斯如此侃侃而谈。他的口吃病经常令他缄口不语。

  他的口吃病……什么口吃病?

  又一个心愿成为现实。桦诗庄园的精灵的回报。他思索着。"我想,任何一个人,只要没了口吃病,就会沉溺于滔滔不绝的言谈之中。"

  赫伯金斯咧着嘴笑道。"病没了,尊敬的主人,自从我孩提时学说话开始我就口吃。我得了这毛病而现在没了。真是个从天而降的奇迹。"他哼着曲子,将母马牵到牲口棚的一端,和三位装鞍的小伙子一起,手脚利索地为母马装上鞍座,套上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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