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口气。她得多拷贝一卷录影带给她的父母。他们目前住在佛州的一个高级退休村,能把这卷录影带放给所有的朋友看会令他们很开心。母亲一定会制作拷贝寄给她的姊姊和两个哥哥,接着至少有一个哥哥会打电话给她说他的某个死党想跟她约会。
幸好她人在阿拉巴马州,而一个哥哥目前在加州,另一个在德州。跟他们认识的人约会在距离上来说不可能。但她三十岁了,家人都开始担心她至今仍无意结婚生子。莎兰暗自微笑地摇摇头。她并不是独身主义者,只是眼前还在为她的“计划”努力。
总管的待遇不低,能干的总管待遇更高。保镳总管的年薪超过十万美元,而她的年薪高达十三万美元。除了买休旅车和衣服以外,她几乎没有什么生活开支。每年她把大部分的薪水都攒下来买股票和债券,虽然目前股市低迷,但她仍然坚持她的投资策略。等她准备把“计划”付诸实现时,股市一定会回春。
她绝不会离开法官,但所有的迹象都显示他没有几年可活了。她可以使他的胆固醇降低,但他的心脏病已经严重发作过一次,他的心脏科医师老友十分担心。他明显地比六个月前衰弱。虽然头脑清楚,但他这个冬季是一场病接着一场病生,每场病都使他的身体元气大伤。他可能还有两年好日子可过,除非心脏病再次发作,她心想,感到泪水刺痛双眼。
等法官去世后,莎兰想用一年的时间环游世界。身为每两年搬一次家的军人子女,她渴望体会前所未有的新经验或新见识。她不想虐待自己,想要舒舒服服地旅行。她想要坐头等舱、住豪华饭店。有钜额的存款和投资作靠山,她可以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就算在大溪地玩一个月也没问题。
她喜欢她的职业,但想在毕生工作的中途休假一整年。她也想结婚生子,但在那之前想要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年。从大学时代起,她就努力避免和男生建立太深的感情,因为她很清楚没有男生会喜欢他的女朋友、未婚妻或妻子独自去环游世界一整年。
父亲不了解她的渴望;经常被派驻世界各地的两个军人哥哥也不了解;姊姊认为她不趁年轻貌美时结婚是大傻瓜。大概只有母亲了解她浪迹天涯的渴望。
但她的“计划”何时实现取决于罗法官,因为她打算照顾到他走完人生的那一天。
因媒体报导而出的锋头结束,所有的笔录都做完,报告也都签了字,莎兰庆幸生活作息终于恢复正常。她喜欢管理大宅邸的日常挑战。虽然没有大批仆佣可监督,但房子本身需要不断的补给和维修,所以她必须保持警觉,防微杜渐。
幸好法官的邻居、朋友和家人在两、三天后渐渐不再打电话来,因为星期三是她的休假日。星期三是一星期中最不忙的日子。她利用星期一和星期二处理周末的突发状况,利用星期四和星期五为法官的周末计划做准备。除了星期三以外,她还可以按照法官的活动表在星期六或星期日休假半天。她尽量配合法官的需要,法官也总是记得她何时休假。
休假时,她大多去逛街和健身,偶尔也约约会。但次数很少,因为她不想谈感情。
她在地下室装设了举重器和拳击吊袋,每天至少健身半小时和跑步半小时。时间较紧时,她不得不提早起床运动。她把维持良好的体能视为工作的一部分,但也喜欢感到自己结实有弹性和活力充沛。
除了空手道和有氧搏击以外,她还练柔道和箭术,每周到当地的靶场练习打靶。她的枪法很准,但即使只是和自己竞争,她也要精益求精。好吧,她还想胜过两个哥哥。丹宁和诺亚跟他们的父亲一样是神枪手,她觉得有责任维持家族标准。每年耶诞节全家团聚时,她、父亲和哥哥们都会抽空到靶场比赛射击。赢的人可以得到那枚正中央有弹孔的安苏珊勋章。诺亚把一条金链子穿过弹孔,如果他或丹宁赢了那年的比赛,他们真的会愚蠢地在不执勤时把勋章挂在脖子上到处炫耀。就像莎兰高傲地告诉他们的那样,她和父亲才没那么没水准。
她没有戴那条勋章项炼,而是把它收在珠宝盒里。令两个哥哥惊愕的是,她连续两年赢得它。由于丹宁是陆军突击队员,诺亚是海军陆战队两栖侦搜队员,所以他们把射击比赛看得很重。仔细想想,在看过录影带后,他们可能就不会要某个想认识她的死党打电话来,因为他们不会愿意让死党知道他们的小妹枪法胜过他们。
莎兰可以肯定她会在和他们的死党谈话时,不小心提到勋章的事,但哥哥们绝不会相信她是说溜嘴。
所以星期三上午,在修完趾甲和涂上深粉红色的指甲油之后,她照例到健身房练拳。男生或许不喜欢被粉红色趾甲的裸足踢中,但那副景象绝对会使她情绪昂扬。修理人可以很单纯,也可以很有风格,而她向来喜欢有自己的独特风格。
练完拳、梳洗干净后,她到高峰购物中心吃午餐,逛了一会儿街,然后到一处户外靶场练习枪法。只有平民使用这座靶场,警察有他们自己的靶场。当地也有一座室内靶场,但练习不能老是在室内,否则到了户外就会被瞬息万变的天气和光线状况难倒。
虽然只是三月中旬,但天气已经像春天般温暖。绿草如茵,枝叶扶疏,繁花盛开。在阳光灿烂的南部这里,冬季只有月历上说的一半长。气温低时也会有冰雪,但冬季对南部的影响大多不深,只够使树落叶和草地枯黄。经过大约六个星期,通常到了一月中下旬,草木就开始萌芽。三月时,草地林间处处可见盛开的白梨花和黄水仙。总而言之,这里很适合居住。莎兰还记得在父亲的某些驻防地,她的外套好像一穿就是半年。那种说法当然太夸张,但他们确实度过好些漫长寒冬。
抵达靶场时虽然微风翦翦,但气温已高达摄氏二十四度,所以即使穿着凉鞋和短袖针织上衣,微风吹拂也很舒服。气象预报说冷锋将在今夜带来雷雨使明日的气温骤降,但目前的天气可说是风和日丽。
她缴交费用,选定标靶,戴上护耳套,走向她的席位。靶场是挖掘山坡建成的,所有射偏的子弹都会嵌入六公尺高的土坡里。成捆的干草堆叠在四周作为预防流弹的加强措施,但从她来这里练习起都还没有看到任何意外。练习射击的人通常都很注重自身和他人的安全。
打到第四发子弹时,有人走过来站在她背后。她专心地打完子弹,退出空弹匣,按下按钮收回靶纸,然后转身面对访客。
认出来者是何人时使她心头一惊。她脱下护耳套。“警探。”她说,不知何故就是想不起他姓啥名啥。“抱歉,我想不起你的名字。”
“寇堂生。”
“对,抱歉。”她再度道歉,没有辩解说自己那夜心绪恍惚。她是心绪恍惚,但绝不会告诉他是因为他,而不是因为惊魂甫定或在打电话。
除了没穿外套,他和上次一样穿着皮靴、牛仔裤和圆领衫。蓝色圆领衫绷出宽阔的肩膀、粗壮的二头肌和结实的胸肌。她没有猜错,他的肌肉发达却不僵硬。
直视他的眼睛会很困难,因为她的视线不想往上移那么多;脖子以下的他绝对养眼。
标靶回到他们面前,他伸手取下靶纸端详。“从你到达起,我就在注意你。你的枪法不错。”
“谢谢。”她开始填装子弹。“你在这里做什么?警察通常都在自己的靶场练习。”
“陪朋友来。我今天休假,所以到处逛逛。”
天啊!她不想知道他的休假日是否正巧和她相同。今天的他似乎比较友善些,但她还没有看到他的脸放松成任何类似微笑的表情。她评估地瞥他一眼。光天化日下,他的脸孔依然粗犷,五官好像是用电锯而不是雕刻刀凿刻成的。至少他刮干净了胡子,但那只使得下颚的坚毅线条更加明显。他绝对不是什么眉清目秀的美男子。
“你每个星期三休假吗?”真要命,她希望自己没有问,她不须要知道。
“不,我和另一个警探交换。他有紧要的案件在办。”
谢天谢地,她心想。她从来没有主动打电话约男人,但这次很可能会忍不住那样做,即使他似乎心如铁石。她知道她不会喜欢男人跟她约会只是为了她的身体,所以她不打算让自己做出那种令人反感的事。
“你可以开枪打他们。”他粗暴地说,突然目不转睛地注视她。
她差点吃惊地眨眼。他的蓝眸冷酷锐利。警察的眼睛,钜细靡遗,明察秋毫。他在观察她的反应。她愣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窃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