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到客厅,注意到窗帘开着时,急忙把它拉上,一颗心怦怦直跳。那个怪胎在外面吗?他在监视她吗?
没有新状况;没有电话,没有更多的礼物,她也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她。她怀疑过一辆白色积架,但开着拉风的跑车跟踪人未免太不聪明。不久之后,白色积架从她的后视镜里消失,淹没在拥挤的车阵里。也许那个人也住在山溪镇,只是正好行驶在同一段路。
除了妈妈以外,诺亚也打了电话来,所以他暂时平安。丹宁离开后还没有和家里联络,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珍妮在考虑生第三个孩子,但已经有两个儿子的姊夫并不热中。凭她对姊姊的了解,莎兰敢打赌她在一年内就会多一个外甥。
光是和妈妈讲电话就使她觉得好多了。家里一切正常,那正是她需要知道的。这里的一切似乎也很正常,除了每次看到那条项炼都会使她想到,有个怪胎认为送昂贵的礼物给不认识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妥。
这个星期六下午休假时,她先去美容院修剪头发和指甲,然后去看电影。她自始至终都在注意身边的人车,但没有发现任何异状。没有同一张面孔先后在两个不同的地方出现,没有人跟踪她。她知道现在放松嫌太早,但回家时确实觉得好些了。
星期三的情形大同小异。她去道场、健身房和靶场时都没有人跟踪她。接着她去逛高峰购物中心,新衣服总是能使人觉得好过许多。
她在书店逛了一个小时,在其中一家餐厅吃晚餐,然后又去看电影。她喜欢看电影,每两个星期至少看一部新片。其实她知道自己是在制造机会让那个怪胎接近她。如果他还盯着她,她想要知道他是谁和长得是什么样。她不能疑神疑鬼地过一辈子,担心看到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他。她想诱他现身,使他不再是令她心神不宁的模糊形影。让他在她身旁坐下吧!让他接近她吧!
但无论是独自坐在漆黑的电影院里,或是散场走出电影院,和穿过停车场走向她的车子时,都没有人靠近搭讪,甚或与她擦身而过。
开车靠近罗家时,家里看来一切正常。前阳台和草坪的灯都亮着,她可以看到法官位在二楼的卧室亮着一盏灯。仪表板的数字钟显示现在将近十点,所以他可能在准备就寝。
她把车停在门廊下的老位子,从后门进入屋子。锁上后门后,她开始照例巡视门窗。走向屋子的前部时,她听到法官的书房里传出电视声,看到光线从书房流泻进幽暗的穿廊。如此看来,他一定还没睡。
双扇式的前门没有上锁,这一点有点反常。她锁好前门,回头去检查日光室的落地窗。
让楼上的灯亮着不是法官的作风。只要是离开一个房间,无论是否马上又要进去,他都会随手关掉房里的灯。她在后楼梯口停下,一股不安的战栗窜下她的背脊。也许他只是上楼一下,随即就会回到楼下来看十点的夜间新闻。她听不到楼上有任何声响,但话说回来,在书房的电视开着时,她想听到也难。
她走向敞开的书房门,探头往里瞧。房里亮着一盏灯,就像他看电视时喜欢的那样。他跟往常一样坐在躺椅里,头歪向一侧。他一定是在看电视时睡着了。
但楼上的灯为什么亮着?
接着她注意到那股说不出的气味,闻起来像是粪便混合着……别的东西。她皱皱鼻子,所有的本能顿时进入戒备状态。他是不是生病了,也许是中风之类的?她往房里跨一步。
从不同的角度看到他使她浑身一僵。
糟了。哦,糟了。
大大小小的深色污迹喷溅得满房间都是,连在幽暗中她都可以看出某些污迹里有脑浆。她使劲吞咽一下,静止在原地倾听闯入者的声音。她可以听到时钟的滴答声和自己的心跳声,但没有其他人在附近……除非他在楼上。
她想要过去扶正法官的脖子,擦掉从他头部侧面的弹孔里流下的鲜血,用东西盖住他头部另一侧缺了颅骨的大洞。她想要哭泣、尖叫,冲上楼去搜寻杀害他的凶手。只要找到他,她绝不会让他多活一分钟。
然而,她不但没有做那些事,反而小心翼翼地退出书房,避免碰到任何东西以防万一弄脏歹徒留下的指纹,然后循原路回厨房去拿她放在岛状流理枱上的皮包。她在到家时,把行动电话放进了皮包里,以为在家里不需要把它带在身上。
她错了。
她从皮包里拿出手机和手枪,倒退至墙角,以免被万一还在屋内的歹徒从背后偷袭。她按下开机键,等待手机接收到信号。平时短短的几秒现在感觉起来却像一辈子。与电信公司连上线后,她键入九一一,等待回应。
“九一一。”
她想要闭上眼睛,但不敢。她尝试说话,但发不出声音。
“九一一。喂?”
她使劲吞咽一下,勉强挤出声音说:“这里……这里是普乐梧路二七一三号。我的雇主遭到枪击,他中弹身亡了。”
☆☆☆☆☆
不同于寇子第一次来这里的情形,屋子里通火通明。车道、街道,甚至是人行道上都挤满了闪着警示灯的车辆。犯罪现场围起了封锁线阻止邻居靠近。街道两边的所有住家都亮着灯,人们聚集在黄色封锁线外,失态地瞠目而视或窃窃私语。一个警察在对着人群摄影,因为许多时候凶手都会留下来看热闹。
电视台的新闻采访车纷纷赶到。寇子在被人拦下前从封锁线的黄带子下钻过去。
守在前门外的制服警员朝他点头,开门让他进入屋内。鉴识人员已经开始在现场搜证拍照。救护人员在一旁等待,暂时无事可做,因为没有生命需要抢救、没有伤口需要处理,只有一具尸体等待搬运。
凶杀案在山溪镇是大新闻。上一次发生是在……五年前?被害人是退休的联邦法官使这件命案更加轰动,侦办这件案子将承受极大的压力。
“谁报的案?”他问,但心里早已猜到。
“总管。她在那个房间。”警察指向左边与厨房相通的早餐室。
她捧着一杯咖啡坐在餐桌边,脸色苍白地凝视着桌布。这次她穿的不是睡衣,而是外出服,脸上还化着淡妆。
“你的车在外面吗?”他问。
“停在后门外的门廊下。”她没有抬头,用微弱、呆板的声音回答。
“哪一种?”
“雪佛兰的休旅车‘开路先锋’。”她的声音里没有兴趣或好奇。
他穿过厨房,找到后门。休旅车就在外面。他摸摸引擎盖;还是温的。
他回到屋内,自己动手倒了一杯咖啡。咖啡壶几乎还是满的,所以她显然是倒了咖啡却忘了喝。她的姿势仍然跟他刚才离开时一模一样。
他拿走她手中的杯子,把温咖啡倒进厨房水槽里,重新倒了一杯放在她面前。“喝。”
她听话地啜了一口。
他在餐桌边坐下,掏出笔记本和笔。“告诉我事情的经过。”那是一个可随意回答的问题,没有指点她任何方向。
“今天是星期三。”她说,声音仍然微弱、呆板。
“对。”
“是我的休假日,我做了惯例的那些事──”
“哪些事?”
“去道场练空手道、上健身房练有氧搏击、去靶场练枪法。”
“分别是什么时间和在什么地方?”他问,仔细记录下她回答的时间地点。他会去查证她说的是否属实。“然后呢?”
“去逛高峰购物中心。”
“有没有买东西?”
“一套衣服和两本书。”
“有没有注意到那时是几点?”
“大概四点到五点之间,发票上会有正确的时间。”她依然低眉垂眼,但又啜了一口咖啡。
“然后就回家了吗?”
她摇摇头。“没有,我在外面吃晚餐。在……我想不起店名。就是高峰购物中心的那家义大利餐馆。我应该像往常一样在那时回家的,但我今晚去看了电影。”
“为什么应该在那时回家?”
“因为那样我就会在家,事情就不会发生。”
“你去看了哪部片子?”
这次她抬起了头,但眼神一片茫然。“不记得了。”她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票根。“这一部。”
他记录下片名和时间。“我也考虑过要去看那一部。好看吗?”他用闲聊的语气说。
“还好。我去看电影是为了让他有机会接近我,如果他在监视的话。”
“什么?”她的回答令他摸不着头脑。“谁?”
“不知道。送我炼坠的那个人。”
“哦,对。”他决定等一下再追究那个。“你到家时是几点?”
“将近十点。法官的卧室亮着灯。他通常在十点左右就寝,但有时会先看夜间新闻。”
“他的卧室有没有电视?”
“没有。”她的嘴唇开始颤抖。“他说卧室是用来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