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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陷入沉默。强恩的脸上毫无表情,眼神看来像死了一样冰冷空洞。「她的名字叫芃妮。」他终于开口,声音有如风中落叶。「为什么不问我有没有杀她?怎么杀的?一枪打死她、扭断她的脖子、割断她的喉咙,还是把她从三十楼的窗户往外丢?那些说法我都听过。妳认为哪一个最有可能?」

  她无法呼吸。她原本并不相信那些传闻,甚至不相信他结过婚。现在他亲口说出他结过婚,而且妻子名叫芃妮,但她只觉得太突然,一时之间无法思考那些传闻可不可能是真的。

  「你有吗?」她从紧缩的喉咙里硬挤出那几个字。「你杀了她吗?」

  「是的。」他说,往后靠在椅背上,因为端着餐点的侍者已经接近他们的桌边了。

  第八章

  强恩丢下那颗炸弹后,惊愕的莉玫一直没有机会追问详情。先是侍者在他们的桌边上菜、倒水和询问还需要什么;等侍者一走,陆义就「碰巧」经过而留下来聊天。

  莉玫几乎无法说话,只能勉强以简短的话语回答陆义的问题,但她不断以喝水来逃避。她知道自己吃了几口午餐,但不记得吃下的是什么。

  午餐后,强恩穿上长裤,牵着她的手到草坪上散步。午后的骄阳火辣辣地直射在身上,给她冰冷的肌肤带来暖意。她觉得她的心快碎了。天真是安全的堡垒,使人对世事的黑暗丑陋一无所知。但现在她明白了那些痛苦、恐怖和代价。她无从想象强恩是怎么熬过来的。

  「强恩,对不起。」她低声说。她看到他面露惊讶。他显然以为她在知道他所做的事后会厌恶他,甚至害怕他。她思索合适的字眼。「我不是有意伤害你。我不相信那些传闻,否则绝不会提起

  「伤害我?」他几乎是冷漠地说。她好想扯掉他的墨镜,以便看到他的眼睛。

  「事实就是事实。」

  他的手温暖又有力,但没有捏痛她。她领悟到他不曾伤害过她。即使是在伊朗面对她的不信任和敌意时,他还是照顾她,救她的命,在她悲伤痛哭时抱着她。

  「事实有时就是事实,有时却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真的是双面间谍,像我听说的那样吗?」

  他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她恼火地握紧他的手。「告诉我。」

  他停下来转身面对她。「不然妳会怎样?」

  「不会怎样。快点告诉我。」

  他沉默以对,她以为他不会说了。但后来他耸耸肩。「没错,她是双面间谍。背后没有情有可原的情况,没有家人在苏联或东德受到威胁。她的家人都在美国,他们都不知情。她为的只是钱。」

  如此说来,他无法替妻子找到开脱的理由。他不得不面对事实:她为了钱而出卖国家。

  终生报效国家的人发现自己的妻子竟然是叛国贼,这种打击任何人都受不了。

  「你怎么发现的?」

  他又开始往前走。「不是某件大事引爆真相,而是许多小事加起来使我起了疑心。我对她设下圈套,她自投罗网。」

  「她不知道你起了疑心吗?」

  「当然知道,她是个中好手。但我用的是她无法抗拒的诱饵:我方长期潜伏在克里姆林宫的两个最高阶间谍的名字。」他的嘴唇眠成一直线。「我差点来不及收网。当时正值冷战最高峰,这个情报太宝贵、太重要,因此她决定舍弃平常透过联络人的传递方法。她拿起电话直拨苏联大使馆,要求他们把她接进大使馆,因为她知道我一定不会放过她。她准备在电话上就把名字告诉他们。」

  他深吸口气。「我一枪毙了她。」他开始走向围墙。「我本来可以打伤她,但我没有。她知道的情报太重要,我不敢冒险。那两个间谍不能曝光,不能被捕。她已经告诉她的联络人她知道他们的名字,无论我们把她关在戒备多森严的监狱,派多少人看守她,苏联方面还是会千方百计营救她。」

  他们默默地在花圃间穿梭,假装在欣赏风景。她仍然紧抓着他的手。他被迫做出平常人不能想象的事,他并没有找理由为自己开脱,并没有尝试掩盖真相或模糊焦点。他背负着那件事的包袱,继续从事他的工作。

  有些人会认为他是怪物。他们只看得到他蓄意杀妻的表面事实,或是认为没有情报会重要到那个地步。但在前线出生入死的人就不会那样想;达勒就在同一场战争的不同战役中为国牺牲。

  强恩的举动不只救了那两个间谍,还救了无数人的性命。苏联解体,柏林围墙拆除,世界暂时比较安全。他还是在前线出生入死,也许是在努力使他心中的正义天平保持平衡。

  「她为什么没有出卖你?」莉玫问。「要知道,你也很值钱。」

  「谢谢。」他自嘲道。「但我当时还没那么值钱,而且我对她还有利用价值。」

  「你一定很不好受。」她的声音中透着忧伤。她用力握一下他的手,无声地告诉他她有多么抱歉。

  他转头看她一眼,然后目光落在她背后。他把她拉到一株灌木边,好象企图使人看不到他们。「别惊慌。」他警告,然后低头亲吻她。

  他的吻火辣热情。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欲望使她心跳加速,全身颤抖。他的舌尖在她口中撩拨、挑逗,他的手把她的臀部按向他硬挺的下体。愉悦使她忍不住呻吟起来,但她还是努力站稳脚,不让自己软绵绵地瘫靠在他身上。

  他结束那个长吻,但他的嘴仍逗留在她唇边。她茫然地凝视着他,希望他没有戴墨镜,好让她能看到他的眼睛。手仍然搭在他肩上,她问:「谁在那里?」

  他露出真挚的微笑。「没人。妳这么善良使我忍不住想吻妳。」

  她用力推开他。「卑鄙。」她恶狠狠地瞪着他。她真的很想揍他,但不得不咬住嘴唇以免自己笑出来。

  「我认罪。」他再度牵起她的手,跟她继续散步。「不然妳认为我该怎样?我告诉妳的事证明我确实像大家说的那样冷酷无情,结果妳反而向我道歉。我当然不得不吻妳。」

  「我还以为是为了任务。」

  「不是每一次,」他说,没有看她。「不是每件事。」

   ***************

  由于高跟鞋太吵又不能跑,所以莉玫把一双黑色凉鞋黏上黑珍珠串,好搭配她的黑色丝绸尖领低胸吊带礼服。她本来不想被迫回房间拿工具和装备,但她的黑色晚宴手提包太小,只好把装满工具的丝绒袋和手枪用黑丝披肩包好,藏在衣柜抽屉的内衣底下。一切就绪后,她深吸口气,挺起胸膛,准备演出这次任务的最后一场戏。

  她下楼时,强恩已经靠在一楼的楼梯栏杆边等她。他站直身子,蓝眸迷恋地流连在她身上。莉玫从眼角看到陆义在看他们,他的表情是悔恨中带着关切。等两人的目光接触时,她朝他微笑要他放心。他摊开双手,摆出「我尽力了」的姿势。

  强恩沿着她的视线望向陆义,眼睛充满敌意地眯了起来。天啊!他演的真棒。他应该去好莱坞发展的;凭他精湛的演技,他早就成为身价非凡的金像奖得主了。

  她也要发挥一点演技,莉玫心想。她在接近强恩时放慢脚步,好象不愿意走完最后那几级阶梯。他眉头微蹙,朝她伸出手,姿态傲慢地命令她到他身边。

  她默默地把手放在他手中,跟着他进入舞厅。舞厅里是跟昨晚相同的那群人在做跟昨晚相同的事,差别只在穿的衣服不同。他楼着她开始跳舞,但他们的脚几乎没有移动,他低着头把脸颊贴在她的鬓角,摆出男人全神贯注在怀中女人的典型姿势。

  「我不得不把东西留在房间里,」她低声说。「装不进来。」她朝她的手提包努努嘴。

  「什么?妳没办法把所有的东西连同手枪一起塞进妳的内衣里?」他瞄一眼她的胸部。

  「小心。」她警告道。「我带了小刀,而且不会吝于使用。」她的鬓角感觉到他的嘴唇在微笑。「你安排了哪种分散注意力的方法?」

  「没有。我怕妳会割下我的头皮,我们只好冒险了。」

  「我善于冒险。」她被自己的话吓了一跳。不,她曾经善于冒险,但现在不再是了。

  他感觉到怀里的她浑身一僵,于是把她楼紧些。「怎么了?」

  「没什么。」她回答,然后改变话题。「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伺机而动。我们密切注意陆义,等他看来忙得无法分身时就行动。」

  「嘉娜怎么办?」

  「解决了。」

  「我不愿意告诉你,但她就站在那里。」

  「马上就不在了。」

  嘉娜喜欢陆义的住宿宴会。客人们常在宴会上信口说出许多私人和政府的机密,尤其是对长腿的金发女郎,好象她没有脑筋似的。这也是陆义让她在晚上参加宴会,而不要她工作的原因。她在这些宴会上可以得知许多有趣的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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