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别放她走嘛!璐茜亚。她会克服——”
“我——我必须放他走。”她的声音因为她的脸埋在那头公牛的脖子间而显得含糊不清。“我必须。人们需要爱,圣提雅各。他们需要爱与被爱。”
“可是,璐茜亚,他不是一个人。他是——”
“对我而言,他就像是一个人,而且你别想告诉我他没有感情,因为我知道他有。我爱他,圣提雅各。而当你爱某人时,你就会希望他快乐。纵使你自己会非常难过,你还是会为你所爱的人做正确的抉择。这就是真爱。”
他了解到她已决定要释放她的公牛,也了解到这样做会令她心碎,就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才能减轻她的痛苦。“我会再替你弄到一头公牛的,”他发誓道。“一个跟角角一模一样——”
“全宇宙也不可能找出一个像他的公牛。他是一头独一无二的公牛。”她挺直身躯,捧起角角的大头,望进他湿润的眼睛。“你和我在一起好久了,小伙子,”她轻声说道。“可是你瞧,有的时候,爱会让我们做出正确的抉择。你必须离开,去跟那边那头漂亮的母牛过快乐的生活吧!她在等你呢!”她用颤抖的手指解掉那头公牛的缰绳和大草帽。
圣提雅各看着角角扭过头来盯着璐茜亚。他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了毛病,因为那头公牛看起来真的就跟璐茜亚一样的悲伤呢!
“去吧!亲爱的。”她对她的公牛说,并轻轻地推他一把,把他推向自由。
他似能够明了她的心意。他扭过头,发出一声轻柔的“哞”,并用他的鼻子摩挲一下璐茜亚的胸部。在抬头凝视她最后一眼之后,他掉回头,轻快地朝那头母牛跑去。当他跑到那头母牛身边时,他嗅嗅她,然后开始绕着刀昂首阔步,她的尾巴翘得高高的。
璐茜亚强抑泪水,挤出勇敢的微笑,对着那两头逐渐踱远的牛猛挥手。“他们走了,圣提雅各,角角先生和角角太大,朝着‘从此以后过着幸福的生活’迈进。仁慈的上帝,这是我所见过最甜蜜的一幕。”
仅管他认为一头公牛和一头母牛之间也有浪漫爱情的观念非常滑稽,但他知道她强烈地相信有这回事。他十分清楚她所做的是一件对她而言痛彻心肺的壮举。他不禁钦佩起她能够对自已的信念保持忠诚。
为了表达他对她的尊敬,他做了一件他作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做的事情。在那样做的同时,他暗暗发誓除了璐茜亚,他绝不会再为任何人做这种事——他高举他的手,朝着一头公牛跟一头母牛挥手道别。
* * *
骑了三天的马之后,璐茜亚筋疲力竭。当她拭图趴到凯莎寇陀的脖子上时,马鞍角戮进她的肚子,她发出沮丧的呻吟。在被迫放了角角之后,她只得骑马。
圣提雅各勒住马,温柔地扳转她的身体,让她的臀部坐在他的一条大腿上,她的双腿摆在他的另一条大腿上,她的上半身舒服地偎进他强壮的胸膛。
这个新坐姿消除了不少她背部与大腿的酸疼,同时,也让她能够看到从马鞍囊里探出头来的尼尼。
“好点了吧?”他问,并驱使马儿再次向前奔跑。
她笑咪咪地仰望他。“你像抱小宝宝那样的抱着我。”
他报以微笑。“这三天以来,你表现得就像一个小宝宝。”
她立即抗议。“你的心胸可真宽大,不是吗?喏,我这辈子从未骑过马,我觉得自己活像被某个巨人嚼烂了、再吐出来。我渴到如果现下碰到一头母熊,我非但不会逃跑,还会奔去吸它的奶,因为我的肚子饿得哇哇叫。我已经有四天没洗澡了!上帝,我闻起来准像全身挂满了死鱼和牧羊人穿的臭袜子。最糟糕的是,你这个没良心的讨厌鬼,我想念我的公牛。”
他咧嘴而笑。“除了这些以外,你觉得怎样?”
她贴着他的胸膛,嘟囔了足足一分钟的三字经。
一小时后,圣提雅各再次让凯莎寇陀放慢速度。一池泥水映入眼帘,一波兴奋袭向他。“快看那个,璐茜亚。”他说,他的视线仍旧盯在那水池上。
不顾移动酸疼身体的她仅是扭过头去。就在几码之外,有一个小水坑。她不在乎它有多小,水就是水,水意能洗澡。她扭出他的臂弯,跳下马,一屁股坐到地上。疼痛贯穿她,但是那个水坑带给她的喜悦克服了疼痛。
“把我的肥皂拿给我,圣提雅各。我要痛痛快快的洗个澡。”
她要洗澡也没关系,他想道。不过,那个小水坑对他的意义远比洗澡要来得重要。
他跨下马,绕过坐在地上的她,朝那个小水坑踱去,尼尼紧跟在他后头。“你有没有瞧见那些树?”
璐茜亚从凯莎寇陀的马鞍囊上卸下她的袋子,开始忙着找她的肥皂。
“璐茜亚,转过身来,瞧瞧那些豆科灌木。”
她听见了他命令里的权威语调。为了敷衍这个霸道的男人,她瞥一眼生长在小水坑四周的豆科灌木。圣提雅各脸上的表情告诉她,他指望她在看到它们之后会很高兴。
“哇,我的心脏啊,别噗通、噗通的乱跳!”她用手按住胸口,戏剧性地嚷道。“上帝怜悯我,那些小树简直让我乐歪了!”她旋过身,继续找她的肥皂,希望刚才的表演会令他满意。
“璐茜亚,那些豆科灌木表示——”
“先让我找到肥皂,圣提雅各。然后,我再设法利用那些小树做车轮。”终于,她挖出她的肥皂。
在脱光衣服之后,她溜向小水坑,走进去。由于水深只达到她小腿的一半,所以她决定躺进去。“快进来吧!圣提雅各。虽然这里的水不是很多,又有些浑浊,不过如果它更好的话,我会受不了,法律也会不容。”
他背对着她,不吭一声,弄得她一头雾水。她研究他片刻,发现到他是在眺望远方。她坐起来,循着同样的方向望去,想瞧瞧是什么东西使他看得这样出神,可是除了早就看腻了的灌木丛、岩石、仙人掌、枯树和野花丛之外,她啥也没瞧见。在决定了他只是在作白日梦之后,她重新躺回水中。
“他们就在那里,璐茜亚。”他盯着远方,喃喃念道。然后他的嘴角浮现一抹微笑。“你最喜欢什么颜色?”他转过身来,看到她躺在池里,露出水面的有有她的脸和她的乳头。
她边在颈部搓肥皂,边满足的叹口气。“我最喜欢的颜色?蓝色。”
他的微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皱起的眉头。“世上哪有蓝色的马。”
“马?”
“去帮你抓一匹马。”
水珠不断的滴进她的眼睛。“什么马?”
他把绳的一端绑出一圈鼻羁。“豆科灌木在东西部比较多。这附近有这么多豆科灌木,证明有一群野马常来这边喝水。豆科灌木是野马带来的。”
她再度望向那些小树。“是啊!对,人人都晓得马儿喜欢豆科灌木,所以,他们从西边把它们连根拔起,用嘴巴叨住它们,把它们运来这里种。”
“一点也没错。只不过他们不是把它们叨来这里种。他们在西边吃下豆子,跑来道边喝水时排出粪便,豆子便由粪便中发芽、逐渐长成灌木。从这个水坑的深度和浑浊度来判断,那群马一定尚未走远。现在,你想要什么颜色的马?”
“我——”
当雷鸣般的马蹄声由远方传来时,挑战的刺激感贯穿了圣提雅各的灵魂。“璐茜亚,你还有五秒钟的时间可以告诉我你要什么颜色的马。”
“棕的!白的!不,黑的!算了,我不在乎!不,我在乎!一个星星!帮我抓一匹前额有星形标记的马!快点,圣提雅各,他们要跑掉了!”
* * *
“哦,圣提雅各!”当他们进入低语橡树林镇时,璐茜亚惊呼。“这里真漂亮,不是吗?又那么干净,这里的人好像很友善呢!”当一名在杂货店的游廊上边扫地、边吹口哨的太太朝她点点头时,她报以微笑,并补充道。
圣提雅各扭身去看小玛菲小姐的情况。她似乎有点紧张,不过还是温驯的跟在凯莎寇陀的后面。看来他的驯马工夫并不差,先前的疲累似乎有了代价。在对那匹牝马的情况感到满意之后,他把注意力又移回到这座小镇上。“这里是很好。”他回答他知道她会想听的话。
在璐茜亚看来,这里岂只是‘好’而已。这里的街道没有一丁点垃圾,镇民看起来都整洁、善良,连几支在附近徘徊的狗都显得干净、和气。
主街上有许多建筑物。杂货店旁就是肉市场,它的前面种了一大陶盆五颜六色的花朵做为装饰。小巧、漆成天车菊蓝的药店有着亮晶晶的玻璃窗和雪白的百叶窗,它的大门上方还刻着‘欢迎’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