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残,我还真佩服你疼爱未婚妻的方法。」她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教我往后如何做人?」
他放下窗幔,「你是我的未婚妻,迟早会嫁给我,又何必怕别人说话?」这事闹得越大越好,越合他的意。
她冷哼一声,没答腔。身着男装,待会儿要如何进家门,又如何跟家人解释呢?
而他正好与她相反,心情挺好的,连带表情也和缓许多。
「还痛吗?」他轻轻抚上她仍然红肿的左颊。
她迟疑了下,右手覆上他的手背。「不疼了。」又是落水,又是生气害怕的折腾了大半天,她觉得倦累,不想再与他起冲突。
她脸上的红肿看得直教人不舒服,慕容残从怀里取出一只小银盒,打开盒盖,以食指沾取了一些半透明的药膏敷在她脸上。
他这般温柔的举止教她心头一阵怦然。是的,她心动;但当他倏然色变,阴寒冷峻得令周遭空气都为之冻结时,又让她感到畏惧。对于他反复无常的性格,她实在吃不消。
慕容残面颊贴着她的面颊,轻轻摩挲,感受那不同于自己微凉体温的温暖。他左掌一翻,执起那只贴着他手掌的白嫩小手,放到唇边轻吻着。
透过他的发丝缝隙,她怔怔地凝望那双晶莹的绿眸。她似乎是被他迷惑了,对他的感觉到底是讨厌、害怕,或者……喜欢,她有点理不清了;可以确定的一点,她是无法逃过这个魅影的纠缠了。
她的身体又软又温暖,将她拥在怀中,他彷佛也感染了她的温热。只有温热的身体可以驱走冰冷,借着碰触她,他才能暂时的拥有温暖……他贴着她温润的面颊,淡淡的甜香渗入他鼻中,让他的心神暂时放松,稍稍有了睡意。
他向来少眠又浅眠,往往数日甚至十数日都不睡;并不是想睡却睡不着,而是他根本不想睡。这算是一种习惯吧,他从很久以前就习惯不睡,一个人对着夜空发呆,或者是在月光下练功。
睡意袭来,他缓缓地闭上眼。
「喂,慕容残?这样你也能睡……」见他贴着自己的脸,舒服地合上眼睑,项洛妍心想难得这家伙也有比较像人的时候,她就大方一次吧……
第四章
马车一到擎宇山庄门口,丁淳立即下车。他在窗口探了一下,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随即走到后头另一辆载满礼物的马车旁,指挥家丁搬卸礼物。
见马车内的人毫无动静,皇甫靖走近马车,轻敲窗边:「慕容庄主,擎宇山庄到了。」
等了一会儿,车内两人都没出声搭理他,皇甫靖只得吩咐车夫将马车由侧门驶进庄内。
这倒好,原本他还担心慕容旭会执意要将身着男装的表妹由大门抱进去,现在倒省了这层顾虑。
留下孟昕在外面处理杂事,皇甫靖牵着马,看了四周围观的人群一眼,随即跟在马车之后进了家门。
到了前庭,两人还是没有下车的意思,皇甫靖终于按捺不住地打开车门:「慕容庄主、小妍,你们有完没完--」他的话声因眼前情景戛然而止。
只见这对男女依偎在一起,睡得正香甜。
「哥,你从慕容山庄回来啦!妍姊姊呢?」皇甫红霓热情地扑到皇甫靖背上,让他差点脚步不稳地撞上马车。
「喏,你自己看。」皇甫靖指了指马车。
皇甫红霓看着眼前充满甜蜜气氛的画面,一时间竟愣住了。哎,俊男美女就是这幺赏心悦目,让她舍不得移开视线。
突然,她对上一只幽深的眸子。
慕容残皱着眉头瞪她。他早已清醒,只是不想理会他们;现在受到打扰,自然面露不豫之色。
他冷冷地道:「让开。」
「干嘛那幺凶。」皇甫红霓小声咕哝着退到兄长身旁。
慕容残无视两人的存在,径自抱着项洛妍下了车,举步往内走。
「等等,你抱着小妍要去哪?」
慕容残头也不同地拋下一句:「回房。」
皇甫靖错愕地愣在原地。慕容旭连小妍闺房的位置都知道,难道……他和小妍早就暗中往来许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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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博居是项承学的书斋,此时门外却聚集了一群人在窃窃私语。他们都是项洛妍的同辈亲友,听到了消息后赶过来凑热闹。
其实他们可以大咧咧地坐在彦博居内打量这小俩口,只是顾及项洛妍的心情,也为了彼此讨论方便,一票人才决定站在门外。
「我说姊姊该不会早已和慕容旭暗度陈仓吧?难怪她一天到晚想往外溜跶,一定是会情郎去了。」唉,老姊终于有人要了。
「我觉得用私通款曲比较合适。」皇甫红霓摇摇手指纠正项洛陵,又朝堂内看了一眼,「慕容旭长得还真俊美。」
暗……暗度陈仓,私通款曲?她哪有那幺不要脸!
项洛妍听见传入室内的对话,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要怪就怪她不小心睡着了,让慕容残有机可乘,抱着她在自家人前展示她的拙样,而她却浑然不觉,直到他走近闺房门口,耳里钻进小弟哇啦哇啦的怪叫,她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她一定要把那个浑球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妍儿,慕容庄主连你的闺房都知道啦。」皇甫婕坏坏地笑着。难得女儿在男人跟前会有满面红云,娇羞得像个小媳妇的时候,让人忍不住想去逗弄她几句。
项承学并未开口,专心打量未来的女婿。女儿选什幺样的人他都不在意,只要她喜欢就行了,不过慕容旭这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阴沉,让他心中升起警戒。
「娘!」项洛妍又羞又气恼,却苦于不能实话实说,更不能露出马脚。
慕容残淡淡地道:「晚辈迟至今日才来拜访,请伯父、伯母见谅。」他仍旧我行我素,态度虽不至于失礼,却也称不上恭谨。
「无妨。只是先前未曾听小女提起慕容庄主,是以全家上下不免讶异。」项承学微笑以对。慕容旭来得太突然,要他们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若非妍儿说要给大家一个惊喜,晚辈半年前就已登门拜访了。」慕容残偏头对项洛妍微笑,神态亲昵。
「妍儿,你竟然瞒着我跟你爹这幺久。」皇甫婕提高了嗓音。但她不免有些疑惑,以她对女儿的了解,女儿不可能会隐瞒这种可以挡掉各路媒人的好理由,只是说女儿作戏又没有什幺道理,毕竟他们夫妻从没逼婚过呀……也罢,暂且就信了慕容旭的说词吧,待会儿再来拷问爱女。
项洛妍真的是百口莫辩,欲哭无泪。她脑袋里掠过各种搪塞的理由,就是没一个适合。
偏偏有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在此时插话。
「半年?那阵子姊姊不是常常失眠吗?」项洛陵暧昧地低声笑道,「半夜失眠,会有什幺好事情……」
慕容残冷眼扫过门边的项洛陵,随即又转回头,没有作声。
儿子那种别具意味的笑声,任谁也听得出他是指什幺。皇甫婕和项承学对望一眼,看到彼此的疑问和不确定。
慕容旭的不语就当是默认,那女儿会有什幺解释?这半年她的确是有点异常。
堂内堂外加起来七对眼睛,明白地告诉项洛妍两个字--解释。
她快疯了!
项洛妍霍地站了起来,抄起小几上的花瓶砸出去:「项洛陵,你这张狗嘴真是吐不出象牙!我是失眠又如何?我半夜睡不着起来静坐不行吗?你少在外头胡扯!」
「救命啊!姊姊发飙了!」项洛陵故作惊慌地避开迎面而来的花瓶。
只听到匡啷一声,无辜的花瓶摔了个粉身碎骨,接着是一阵笑骂,矛头全都指向项洛陵。
「妍儿--」慕容残轻柔的声音响起,提醒她不要因为愤怒而泄了底,坏了他的游戏。
他带着威胁的嗓音马上浇熄她的怒焰。
「旭哥,我……我太激动了。」项洛妍委屈地嗫嚅,「我只是不想被嘲弄。」
她真的是很委屈啊!暴怒的否认被家人视为欲盖弥彰,不说话却又等于默认失眠是因为和男人偷情,最该死的是,她的演技为何那幺好,以致于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真的是一对!
慕容残微笑地将她拉到怀中,冷锐的视线射向项洛陵,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楚:「你何必理会那种爱说闲话的人呢?」
话才说完,他蓦然一僵。他在做什幺?这一切不都是他故意让人误会的吗?为何此刻他会帮她,甚至觉得她委屈的模样有点可怜,开口为她解围?
但这疑问只是一瞬间的事,他随即恢复正常。
哼!假好心的王八蛋,一切还不都是你造成的!被揽住的项洛妍没察觉他一时失神,面带温婉的微笑,在心底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同一时间,外面也起了一场小骚动--「慕容--唔……」
皇甫红霓左手捂着项洛陵的嘴,右手勒住他的脖子:「洛陵,你听不懂人话吗?有人嫌你爱说闲话啦,还不收敛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