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慕容残声音不大,却充满不可违逆的气势。
「姊夫……」项洛陵生硬地停下。那声音彷佛是由鬼魅所发出,让他全身一阵寒凉。
「我要和你单独谈谈。」慕容残缓缓起身走向项洛陵。
「单独……不太好吧……」项洛陵扯出僵硬的笑容。
慕容残双眉一挑,「你不愿意?」他右手搭上项洛陵的肩头,缓缓将阴寒的劲力传入未来小舅子体内。
「我……我哪敢……」项洛陵打了个冷颤,向兄姊们投出求救的日光,得到的响应却是同情和无可奈何的眼神。他只好乖乖地跟着出去,祈祷自己不要一去不返,见不着明日的太阳。
除了当事人,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幺事。
事后,慕容残从容自得地带着项洛妍离开,而项洛陵则是打着冷颤,在家仆的搀扶下回到房间,然后连穿了几件厚棉袄和皮裘,又把几床棉被往身上盖,还命人在房里生起炭火。
项洛陵在心中发誓,从此以后绝对不再去招惹他恐怖的姊夫,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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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婚期的接近,慕容山庄也开始张灯结彩,一扫阴郁沉闷的气氛。
原本项洛妍应该回擎宇山庄待嫁,遵守婚前不能与夫婿见面的礼俗,但慕容残根本不甩那一套,坚持不让她回家。擎宇山庄众人也不拘泥于礼教,放任他去,项洛妍当然更乐得和情人日日甜蜜相依。
就这样到了婚礼前夕--离别亭内,完全不必为婚礼烦杂琐事操心、天天轻松快活的男女主角正在亭中小酌。
项洛妍品着香茗,对默然饮酒的慕容残道:「旭哥,你想知道我为什幺逃吗?」
他放下酒杯,脸色有些阴郁,「不想。」过去的就过去了,他不愿再多想。项洛妍不管他的回答,径自道:「我是被你气跑的。」她知道他很在意,一直将此事搁在心上,她有必要说个清楚。
「我做了什幺?」
「做了什幺?」见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她不由得有气,「下聘那天你为什幺不来?」
「你就是气这件事,所以才逃婚?」他挑眉,怀疑地看着她。
「追根究底都是因为你的缺席气得我发昏,以致于对来路不明的消息真伪不辨,越想越难过之下就逃家了。」她顿了下,继续道:「我听到你杀人的消息。」
「接下来呢?你是不是想问我到底有没有杀时殁生?」他不甚在意地微笑着。
「你这幺说是在问我信不信任你?」她在杯中斟满茶。
「不。」他啜口酒,「我是在赌自己够不够了解你。」
「我是想问。」她站了起来,移步到亭柱旁倚着栏杆,望向远处的灯火,一双健臂随之搂上她的腰际,他温热的鼻息拂在她颈间。「我想问的是,你那几天在山庄忙些什幺?」
他沉默了一会儿,「那时候,我一直在想自己对你到底是什幺感觉。」他顿了一下,问道:「你相信吗?」
她微微一笑,「相信。」这个理由让她心头很舒服。原来他也是早就喜欢着她了。
闻言,他露出微笑,在她的粉颊上烙下一记轻吻。
「不过,要是你真的和时殁生对上了,结果会怎样?」她不免好奇。
他笑道:「如果真的对上了,有五成的机会是同归于尽,有三成的可能是他死我重伤,一成是我们伤重无力再拚斗,最后一成嘛……」
「别卖关子!」她伸手拍了他的额头一下。
他微笑着捉住她的手,轻咬了下她的食指,「他没死,当然就是我死在他手中喽!」
「不准!」她马上转过身。一听到他会死,她就紧张起来。
他凝视着她,柔声道:「放心,我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他微笑着轻抚她的粉颊,对于她紧张的反应,他的心中充满喜悦和满足。
「你还会继续做杀手吗?」她不安地问。
「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退出江湖。」他温柔地凝睇她。对他而言,江湖根本没什幺值得留恋的,他在乎的只有她。
「就……退出江湖吧!」她靠着他的胸膛轻喃,「江湖上能少一个鬼面郎君,我却不能失去你。」
「我答应你。从今晚起,江湖上再也没有鬼面郎君这号人物。」他执起她的手,低语:「慕容残属于过去,而我……」他低头轻吻她洁白的额头,「属于你。」
这番深情告白令她心头狂跳,她红着脸仰起头,「今生今世,不论天涯海角,我只愿与你相依相随。」
「妍儿……」他激动地抱紧她,久久不能言语。
砚洛妍任由他紧紧拥着,淡淡的男子气息漫入鼻中,牵引着她激烈的心息渐渐与他契合,一种无比的安适感充满全身。
「旭哥……」她望向夜空,一颗颗的星子格外明亮耀眼,「星星好美呢……」
他温柔地微笑道:「你喜欢看星星吗?」
「喜欢。去高一点的地方看,好不好?」才说完,就被打横抱起,她揽住他的颈子,「要上屋顶吗?」
他摇摇头,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却不说话。
「不说?那就快带人家去嘛!」她爱娇地在他颊上香了一记。
他轻笑一声,抱着她跃出凉亭,飘然掠过湖面,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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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残的脚步是如此轻盈迅捷,彷佛与夜晚的凉风并肩而行,所经之处仅有枝叶微微地颤动。项洛妍耳边只听得呼呼的风声,隐约能辨识出眼前模糊的景物正以飞快的速度被拋到身后。
到了一处接近山顶的平缓坡地,他带着她跃上一棵巨树,但并不是落在枝干上,而是在一间树屋前的平台。这里虽非山的最高处,视野却极佳,整座慕容山庄的灯火尽收眼底,更远处疏落的点点光亮也清晰可见。
白天从此处望过去的景色一定很美!
一阵清风吹过,屋檐下的一串风铃叮叮当当地扬着清脆,欢迎两人的造访。
「你造的树屋?」借着星光,项洛妍十分仔细地打量这间架在巨树枝桠上的木屋,他看来非常珍惜此处。
他微笑着点头,放下她。
「这里是『星梦小屋』,我十五岁那年盖的。」他抚着门楣,轻叹一声,星梦?那一定是别人取的名字,这两个字不适合从他口中说出。项洛妍暗忖。
推门进入,屋顶的四个角落似乎镶有夜明珠,透散着淡蓝色的光晕,照亮了小屋。
原本她就觉得这木屋不太可能是慕容残盖给自己的,燃起小桌上的烛火后,她更加确定了。
墙边有张罩着紫纱帐幔的床,一旁的五斗柜上迭放着衣服,看花色和样式,分明是女子穿的;墙上挂了一幅画和一把剑,剑穗上结满了小小的蝴蝶结;角落散置着几颗晶莹的琉璃珠,一个嵌着贝壳的木匣,和三四本书。
后山是奴仆的禁地,屋内却一尘不染,想来是他亲手打理的吧!
这个充满少女甜美气息的地方,让项洛妍颇不是滋味,心中泛起一股酸酸的妒意。他还喜欢过其它女人?是谁?
秀……蓦然,她忆起慕容残痛苦又带着浓浓情感的低喃,那声低喃虽然轻浅即逝,却深刻地烙印在她脑中。会是那个叫「秀」的女人吗?
慕容残跟在她身后进屋,立刻察觉到她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他轻揽着她的肩,关心地问道:「怎幺了,你不舒服吗?」
「她是谁?」项洛妍闷闷地指着挂轴上的少女,「是秀吗?」
他的眼光移向墙上的画,微笑道:「是秀没错,另一个是我,你应该看得出来吧?秀的画向来画得很好,这一幅更是其中之最,是秀最喜欢的画。」还记得当初秀拚命撒娇,他在无可奈何之下,才答应让她画自己。
好啦好啦!人家想画你嘛,哥哥……人家一定会把你画得很英俊,哥哥,你答应我嘛……望着那幅画,耳边彷佛又响起她甜甜的声音,想起她拉着他的手撒娇的模样,然而,画在人已渺……他的声音中满溢着温柔和怀念,教项洛妍心中的妒意更浓了。
「喔。」她随意应了一声,然后席地坐下,盯着画上那笑容灿烂的漂亮女孩,「你很喜欢她吧!」
「当然。」他在她身边坐下,轻叹一声。
没有人会不喜欢秀的,她是那样的天真单纯、善良无邪……在过去晦暗的岁月里,秀是他仅有的一丝阳光。
「叹什幺气?」项洛妍倚上他的肩头,淡然道:「既然舍不得她,为什幺要娶我?」
慕容残讶然地看着她。
如果他想的没错,她是在……吃醋!可是她何必和秀吃醋?她不知道秀是谁吗?
「我说错了吗?」她终于忍不住用力地推他一把,「你怎幺能脚踏两条船?!说喜欢我,又忘不了秀,这算什幺?还有小漓,她的四拼糕会比我亲手送上的核桃糕好吃吗?」她一古脑地爆发出来,不满地捶着他,「可恶、可恶、可恶!」
他一愣,随即朗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