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揽着他,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间低喃:「笨蛋,你要是出了什幺事,我会很难过的……」
那一声带着担忧和关怀的「笨蛋」令他心中盈满感动,也令他明白,她确实是在乎他的!
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容,他提气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奔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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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突如其来的昏眩教慕容残脚步一颠,速度略缓,但他随即恢复原本的速度,足不沾尘地飞驰着。
他知道自己中毒了,应该停下来运功逼毒,若继续奔驰只会加速蛇毒的发作;但是为了项洛妍,他不能停下。
察觉到他的异样,项洛妍伸手抹去他额上的冷汗,急道:「你快停下来驱毒,我一时半刻之内不会有事的。」
他怕开口会泄了真气,只勉强一笑表达自己的坚持,这一笑却加深了她的不安,要是因此而失去他,那她……恐惧感突然袭上心头,她只能更加抱紧带着自己飞奔的人。
在蛇毒的侵袭下,他的四肢百骸开始隐隐作痛,晕眩的感觉也越来越严重,眼前的景物重迭交错,不停地晃动着。
他发觉体力快速的流失,也许……他撑不到慕容山庄。
不!他必须撑下去!
想到怀中的人儿,他勉强打起精神,以坚定的意志对抗蛇毒,强忍体内灼热的痛楚。为了快点到达慕容山庄,他不但不运功抵御蛇毒,反而全力施展轻功,任由蛇毒在他体内流窜。
「你停下来好吗……」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他的脸色变得好苍白,身体也比她冷,甚至因为忍痛而咬破了嘴唇,流出血丝。「你会没命的……」
拚着最后一丝力气,他终于到了后门。
他无力地倚着墙,勉强将她放下后,就再也撑不住地缓缓靠着墙坐倒,疲累地合上眼。
项洛妍扶着墙走到门边,用尽全力拍门,「里面的人全死光啦!还不快出来救人……」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爬到慕容残身边,「把眼睛睁开!我不许你死,听到没有……」她轻拍他的脸,泪水跟着滚滚滑落。
感觉到脸上一阵湿热,他靠着最后一丝清明,强自睁开眼。
「别哭……我没……事……」他想拭去那令他怜惜又心痛的泪水,却无力抬手。
原以为今生不可能有人为他流泪,没想到……所有的恨与怨都在这一刻因她的眼泪而消解,只剩下满腔的温柔。
「对不起……对不起……」她吸着鼻子,紧握住他的手,「都是我害你弄成这样……」
不是你的错……他想安慰她,但还来不及说什幺,无边的黑暗已经吞噬了他的意识。
昏迷前,他最后的记忆是她担忧的表情和忙乱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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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慕容残立即将毒血吸出,又让她服下了蛇胆,经过诊疗及服药后,项洛妍已无大碍。而慕容残原本中毒不保,但蛇毒随着真气在体内游走,深入血脉,即使服过药,他依旧昏迷不醒,而且发起高烧。
带着满身疲惫,项洛妍坐在床缘看顾慕容残,虽知他一时之间不会退烧苏醒,她就是无法宽心去休息。
她沾湿绢巾,不舍地擦拭着他烫热的额头、脸颊。
她终于了解到慕容残对她有多重要。看到他合上眼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跳彷佛也于同时停止,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沉重、冰冷,让她无法呼吸……他是什幺身分,或曾做过什幺令她不快的事,这些都不重要了;她只希望他快点醒过来,她要告诉他,她再也不会从他身边逃离,她要成为他的妻,与他相依相守一辈子,她是……爱他的……放下绢巾,项洛妍执起他的手,紧紧握住。是的,她爱他,在为他落下眼泪的时候,她就承认了。
当丁淳送走大夫再度进房时,见到她这副模样,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他实在不明白,这小俩口明明两情相悦,为何会弄到这般田地。唉……「项小姐,您还需要多休息,就由小人来照顾庄主吧。」若她累倒了,他就太对不起庄主了。
「没关系的,丁总管。没看着他,我无法安心。」她坚持地微微一笑,又请丁淳叫人送来干净的衣裳和温水。
丁淳知道拗不过她,只得照办,并且派了两个婢女让她差遣。
丁淳离开后,她的心思又全系在慕容残身上。
想着逃家逃婚的原因,她不禁后悔自己当时为何没有查证那件事。
她很清楚,只要无法在众人面前亮出实证,官府的消息往往是作假居多,但这回她却深信不疑。爱情会使人丧失理智就是如此吧?其实她也鼓不起勇气询问慕容残,他是那种不会费口舌解释的人,定会摆出信不信随她的样子。他的不答会让她徘徊在不安与揣测中,但他若答了,而答案是肯定的,她更无法承受。
结果,她选择了一个可笑的方法--逃走。
不过,要是没经过这十来日,她恐怕还认不清自己的心吧!
她凝视着他,低声道:「幸好我们最终仍是交会在一起了……」
不一会儿,仆人送来她要的衣裳和温水,两名随侍的婢女也到了。她遣开婢女后,着手为慕容残更衣净身。
擦拭着他的身子,她的双颊不禁发热。算起来,今天还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细地接触他的身体。
哎,她怎幺想到别的事情去了?
察觉他的体温似乎升高了,而且露出很难受的样子,她赶紧收敛心神,加快擦拭速度。
她极其小心地扳着他的肩膀让他侧身,他披散的长发随之垂落在床面上,露出光裸的背--老天!她惊讶地倒抽一口气,手中的绢巾掉落地面。
他怎会有这幺严重的伤痕?
她忍不住轻抚那道自左肩斜划过背部的狰狞伤疤,指尖微微地颤抖着,同时背部竟剧烈作痛,彷佛她也被划了一刀。
是谁下的毒手?从伤痕的颜色和愈合情况看来,这应该是他孩提时代受的伤。
她忽然非常愤恨那凶手的歹毒残忍,对一个小孩居然也下得了如此重手。
抬起方才掉落的绢巾,将脏污洗净后,她更加轻柔地擦拭他的背,唯恐牵动他的旧伤似的,即使她明知不会……帮慕容残打理好后,她也稍微梳洗了一番。
回到他的病榻旁,她靠着床柱倦累地合上眼,脑海中却浮现出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
问问丁淳吧,应该能得到解答。
第九章
似曾相识的美丽脸孔,却有着陌生的笑容。
「你是谁?」
她不答,只是温柔地微笑着,并且朝他招手。
不知道为什幺,他竟然觉得兴奋紧张,间杂着些许不安。终于,他走向她。
「旭儿,听说你爷爷已经决定由你继承慕容山庄,是吗?」
「是。」他想起来了,她是他的母亲。只是以前她从没对他笑过,所以他觉得陌生。
她温蔼的脸色瞬间变得狰狞,眼中散射出怨毒的光芒,从怀中抽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你这个恶鬼,掠夺者!不但杀了我的旭儿,现在还想夺去桄儿的一切!你该死!」
随着她的怒吼,匕首猛力押向他--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愣住了。
她是他的母亲,却要杀他!为什幺?
然后,他记起她对他的厌恶、憎恨……伤心失望的情绪在心中交错,悲伤和痛苦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紧紧地困住他,让他动弹不得……锐利的刀锋逼向他,却突然停住。
有人阻止了她。
也是一张熟悉的脸,他认得出是丁淳,只是看起来年轻许多。
丁淳和她在争执,他不知道他们在说什幺,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熟悉却又陌生。
他想使出轻功离开,却发现自己失去了武功,再定睛一看,他只是一个孩童!
过去与现在重迭交错,他的脑中一片混乱,当他再次想要逃离时,才转身,灼热的刺痛便从背上传来,他不支倒地。
他忍着剧痛侧转身体,看到丁淳打昏她,着急地跑去叫人,也看到了--那把沾染着鲜血的匕首。
他不甘心!他好恨!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
凭着坚定的意志力,他忍住背上的剧烈痛楚,拚着最后一丝气力,挣扎着坐起,想要拾起眼前的匕首。
在越来越模糊的景象中,他唯一看清的是血红的匕首和那张曾是他最在乎、如今却最恨的脸孔。
握住匕首的那刻,他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黑色的浓雾慢慢笼罩他,意识逐渐涣散,他终于不支地往旁边倒去,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没入冰冷的湖水之中……黑暗完全吞噬他之前,他仅有一个念头--他恨她!
突然,周边的黑暗散去,一道温暖的光包裹住他,他彷佛漂浮在半空,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落地。
一片美丽的花海映入眼帘,而在百花之间,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
小女孩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扑向他,眼中是纯然的喜悦。
「哥哥!我最喜欢你了!」她拉着他的手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