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
雪慢慢的小了……好静!
他甚至可以听到雪落下的声音。
但是太静了,静得令他生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不对劲!
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四周是一片树林,虽然只剩下枯枝残干,但仍是重叠交错,看不清树林里的情形,加上风雪的遮掩,一切显得更加的模糊。
蓦然,一阵尖锐的哨声划破寂静。
剎那间,满天箭雨纷落……
***
「新年好,新年真正好,穿新衣,戴新帽,还有糖果和红包。新年妙,新年真正妙,舞龙舞狮好热闹……」
广场上一群孩子正手拉着手绕圈子唱歌,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欢喜的笑容。
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孩脱离了友伴,跑到牟易男所坐的台阶前。
「兰姊姊,你跟我们一起玩好不好?来嘛!」她眨着天真的眼眸,拉起牟易男的手晃呀晃的。
牟易男摸摸她的头,微微一笑,「你自己去玩,我在这边看就好。」跟着又捏捏她的小鼻子,「记住,我是哥哥,不是姊姊喔。」
她不解地眨眨眼,疑惑地问:「可是,阿姨都说你是女孩子呀,为什么要叫你哥哥呢?」
牟易男垮下笑脸,皱眉解释:「我娘记错了。」她拍拍小女孩的脸蛋,「听我的,叫哥哥就没错了,知道吗?」
「喔。」小女孩点点头,「兰哥哥,我知道了。」
「不是『兰』,是『男』。」纠正完她的叫法,牟易男便要她回去找同伴,小女孩也听话的走了。望着孩子们玩耍的模样,她不由得露出了微笑;然而,熟悉的呼唤声破坏了她的好心情。
「亦兰,亦兰,你在哪儿呀?亦兰──」
她叹口气,起身整了整衣衫,大声回答:「在这里!」
一名风姿绰约的妇人从大门走出,她原本笑容满面,见到牟易男穿著男装后,马上皱起眉头。「亦兰呀,娘不是跟你说过了,女孩子不要老是穿男人的衣服,会嫁不出去的!」
又来了!牟易男暗暗叹口气,有些无奈。
「娘,我跟您说过很多次了,您只有我一个儿子,没有女儿,您怎么老是忘记呢?而且我也不叫亦兰,我叫易男。」
「你是我生的,是男是女我会不知道吗?」林淑颖拉起女儿的手,叹了口气,「亦兰,你何必硬要当男人,做女人不也很好吗?你知道你这个样子看在娘眼里,娘有多舍不得?虽然我们牟家没有儿子,可是有你在,娘觉得很满足呀!如果说要传宗接代,只要招赘就行了,你不要糟蹋自己,硬是把自己当成男人。」
牟易男抽回自己的手,微微侧转身体,「娘,我没有硬把自己当男人,我本来就是男人呀!」
林淑颖微怒喝斥:「你胡说什么!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固执呢!」她抓住牟易男的手,「百乐庄的三公子正在家里作客,你马上换衣服跟娘去见客人,也好和他认识一下。」好不容易有个不错的女婿人选上门,无论如何她都要让他们认识,最好两人一拍即合,了结她的心事。
「娘,您别逼我。」牟易男皱紧了眉头,满心的不愿意,当然也不打算把他们早已熟识的事情告诉母亲。
「我是?你好。」林淑颖说着就要拉她回房更衣,却听她大叫一声。
「啊!爹回来了!」
「在哪儿?」林淑颖连忙回头看。
趁着她分心的时候,牟易男赶紧甩开她的手,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这孩子!」林淑颖无奈的跺脚,「又让她给跑了。」
「夫人,你怎为了?」
林淑颖闻声回头,见到丈夫站在身旁,立刻生气的指着他的鼻子,「都是你这个老家伙害的!看看你把我的女儿变成什么样子?」她瞪大了美目,柳眉倒竖,「易男、易男,女儿有什么不好,你竟然想把她换成男人!」
「夫人,你别气,有话好说嘛。」牟定中赶忙陪笑脸,「先进去再说,好不好?」
「哼!」林淑颖白了他一眼,甩头进门,然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开始发泄她的不满,「你如果想有个儿子,大可以去纳妾呀,我是不会?你吃醋的!为什么要给女儿取易男这种名字,害她硬说自己是男人?你说!你给我说说看,要怎么把我的女儿变回她该有的样子?你说呀!」她用力的捶了下丈夫的胸膛,生气地瞪着他。
真要纳了妾,他还能站在这里吗?恐怕早被夫人给砍了,不然她至少也会气得「休夫」。
牟定中叹口气,「夫人,我也不知道易男──」见妻子瞪着他,他赶紧改口,「我也不知道亦兰会变成这样。」
他当初不过是因为老友炫耀自己有三个儿子,一时感叹之下,才随口对女儿说了几句「如果她是男孩子就好了」之类的话,谁知道她竟然当真了,把自己关在房里两天,出来后就说自己是个男孩子。这……这又不是他的本意呀!怎么能全怪他……林淑颖狠狠地拧了下他的手臂,「一句不知道就可以推卸责任吗?我不管这么多!如果女儿变不回女人的样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这个老王八蛋!」说完,她右足重重一跺,转身离开。
「夫人……」牟定中只能望着她的背影,无奈的叹气。
***
洁白的雪衬着红艳的血,彷佛画纸上绘着点点红花。
牟易男盯着地上的血迹,皱紧了眉头。
她一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就发现了血迹,从凝结的样子看来,似乎已经有好些时候了。
是谁闯入了御剑门?
循着血迹望去,鲜艳的红色一直延伸到假山,看来那个受伤的人就躲在假山后。
怕来人意图不轨,她冲进房里拿了佩剑,怀着谨慎小心的态度缓缓接近假山。
她持剑当胸,闪进假山后「时殁生!」看清眼前的人后,她不禁惊呼。
「新年快乐,恭喜发财。」他虚弱地朝她挥了挥手,勉强微笑。
她赶紧丢下剑,冲上前查看他的伤势,「你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她既惊讶又担心。
「我被……官兵追捕……」他坐倒在地上,斜倚着假山喘气。
眼看他脸色苍白得吓人,又全身是血,她担心不已,「你得快点找大夫看看才行!」说着,她便要扶他起身。
「等等!」时殁生捉住她的手腕,直盯着她的眼睛。「你不会报官吧?」
牟易男登时怒从心上来,「你当我是什么样的人?」生气归生气,她仍是小心翼翼地扶起他,让他的头倚着自己的肩。
「抱歉……」
他微弱的语音让她的怒气瞬间消散,忧心地慢慢扶他进房。
「让我……趴着……背后有……伤……」
她依言而行,花了一番功夫才让他趴在床上,跟着就要脱他的衣服查看伤势。
「等等……」他喘了口气,「血迹……先……」
她这才想起外面的血迹尚未清理,很可能会败露他的行踪。
「你撑着点,我马上回来。」她匆匆出门。
时殁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黑暗逐渐笼罩意识……
***
清掉院子里的血迹后,牟易男跃上墙头查看四周,发现隔墙的庭园里也有血迹。
幸好这段期间大半弟子都回家过年,御剑门的戒备松懈许多,时殁生才能侥幸潜入而不被人发现;但是若不赶快清掉血迹,他的行踪很快就会暴露。
想了一会儿,她终于想到一个法子。
牟易男回到假山捡起佩剑,然后跃进庭园里,用衣摆捧起一堆雪,小心地掩盖在血迹之上。
由于无法确定血迹究竟是从何开始,所以无法完全掩盖,而血迹又不可能到一半便平空消失,因此她必须用其它的方法掩饰。
在离她居住的院子有段距离之后,她挽起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然后拔出长剑,咬牙划下──鲜红温热的血液滴落雪地,她急忙收剑回鞘,朝住所的反方向奔去。
大雪早已停了,血迹在雪地上非常明显,所以官兵不久后一定会循着血迹追到御剑门,而时殁生显然已经无力再逃,到时候一定会被捉到。以他过去犯下的罪行看来,只有死路一条……她其实不该庇护他,但又无法见死不救,怎么说他也算是她的朋友,她不能眼睁睁的看他送死;为今之计,只有引开官兵的注意力,替他争取一些时间。
后山和崤山相连,而且地势险阻,林木广布,搜查起来颇?
费时。如果她能将官兵的注意力引到后山,那么至少可以拖个几天,然后再想办法把他送出去。
她又划了两剑,才顺利地将血迹引到后山附近,一路上提心吊胆,就怕会被人发现,幸好都没遇见人。
「要快点回去才行……」她用雪抹去手上的血迹,然后匆匆往回奔。
她出来少说有半个时辰了,如果不快点回去,不必等官兵来,时殁生恐怕也要没命了,幸好他的血早已止住,应该可以再撑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