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子忽然改变方向,飞向立于一旁的锦衣卫。锦衣卫中鞭,虽不至哀号,却也痛得五官扭曲,弯下身体。
“公主……公主饶命啊!”
她俏皮一笑,满意着这样的测试。
“原来,你是不会痛的。”她若有所悟。
他精光湛然,默默地注视着她一会儿,随即轻蔑一笑,傲慢地偏过脸,看向清朗的天空,吟诗般地脱口而出:
其关无双,其象无极,子之不淑,云如之何……
这意思是说,她的美已经到了无法言喻的地步,但是她的品德却跟她的美一点也不相称,越称赞她美,相对的越鄙视她内心的丑陋。
她脸色刷白,眼神瞬转阴暗。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羞辱她,但是跟着而来的不是一场盛怒,却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微笑。
她将手神气地背在身后,挺直腰身,说不出有多么赞赏地盯着他看。
“说的好。”声音里没有愤怒,一样的悦耳动听。“我既美又丑……”她洞察地看进他眼底,“所以你喜欢我!”
他剧震,手心紧握,像是被看穿了什么似的,眼神掠过一抹不安,却又立刻恢复惯有的冷漠,轻鄙地啤了一声。
她扳过那张始终不曾正视她的脸,雪白的面容逼近,梅花的清香扑进他的鼻间。她垫脚,勾住他的脖子,在众目睽睽之下,深深地吻住他。
挑逗的、妩媚的,说不出的撩人丁香小舌,就跟她的个性一样刁钻,撬开他固执的唇,霸住他狂妄的舌,一个劲儿地翻搅。
那柔软,前所未见;那芬芳,前所未闻,为了阻止自己被这邪魅的氛围所惑,他选择狠狠咬住她钻动的舌。
“呀厂
她猛地松开,嘴里传来一阵腥味,她伸手抹唇,看见手背上的血,当下挥开手臂,狠狠地打了他好几个耳光。
她倒退两步,一手直指他鼻尖,狠狠地咒骂:
“我要把你的心挖出来喂狗,把你的肉割下来喂鹰!”
眼神一使,锦衣卫立即恭敬地将弓箭递给她。
她高贵地张弓搭箭,专注地凝视她的目标,怒气渐息,眼中逐渐凝聚兴奋的光芒,那是一种血腥的兴奋,唇角牵起一抹无邪的笑,雪白的手指一松,利箭飞向多尔博。
咻的一声,利箭刺人胸膛,椎心的痛袭来,他轻狂的眉毛渐拢,咬牙,目光紧紧瞅着那张荡人心魄的轮廓。
她不安地后退,那目光看得她内心慌乱。
“啊!”
没有人看清楚他是怎么做到的,多尔博一下子便甩开两名锦衣卫,挣脱束缚,像一阵风般,突然来到她面前,箝住她两颊,迫使她的眼光与他相对。
锦衣卫抽刀拔剑,却不敢靠近,公主就在他手上。
“名字?”
“咦?”
他略一施力,她痛得眉头紧皱。
“告诉我,你的名字!”
“朱……慈嫒。”
他满意地松开。
她冷汗直流地看着他将箭头拔出,然后若无其事地放回她手中,换走她怀中的绿笛。
“朱慈媛。”他神色紧绷地注视着她的脸,“我一定会再回来找你!”
留下这番耐人寻味的话,他纵身跃下山崖。
她回过神来,扑向崖边,朝奔腾的激流愤怒地喊:
“你回来,你不许走,你给我回来……”
她颓然,像失去一件心爱的东西般,怔怔地看着河流将他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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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鼓频催,范文程急急出帐,多尔博掏出绿笛,深看一眼,闪过高深莫测的笑,再藏人袖中,迫不及待地率军迎战。
天色微明,李白成颌着号称二十万的大军,从北山绵延至海边,准备攻取山海关。远远望去,像是一条白色的锦带。
双方在山海关一片石接触。
吴三桂穿着服丧的素衣,抱着为君父报仇的决心,率先冲出。
李白成原本还信心满满地迎战,岂料在吴三桂之后,竟出现了大匹巍发的清单,张弓射箭、万矢齐发,一时阵脚大乱、军队溃散。
他自己见情势不妙,策马率先逃走,留下慌乱的士兵,被清军打得四处散逃。
在整兵稍作休息之后,由吴三桂带领,清军正式进入北京。
人北京后,多尔博便自请追击李白成,带领自己的兵马,往北京郊外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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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静寂的小道,一下子挤满慌逃的人群,杂杳地往南而去,人群里不时传来令人战栗的凄喊:
“海和尚人关啦!清军要屠城啦!”
海和尚是关内百姓对满人的称呼,因为他们将前面的头发剃光,远远看去,有如剃度的僧人。
清军屠城的恶劣形象,在二贝勒阿敏弃守水平城时,把投清的明朝军民,以及当地老弱妇孺,一举杀了个精光,掠夺财物而去后,更加深烙在北京城民的心中。因此见到北京城赫然出现大批清军,人人莫不心惊胆战,扶老携幼往南而逃。
马匹、板车、仓皇的人群,在小道上激起一阵又一阵的烟尘。
不远处,云石庵的厅堂前,云松师太和昭仁公王朱慈嫒紧挨着,神情漠然地看着这一幕。
云松师太仰望着被灰尘蒙蔽的半边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朱慈嫒眼神呆滞,直到现在,还不太能够接受已经发生的事。
那天,一二月十九日,抵不过李自成大顺军队的猛烈攻击,太监曹化淳把彰义门打开投降,外城被破,不久,皇城也破了。 城里乱成一团,大家像无头苍蝇一样四散奔逃,皇上呜钟召集百官,竟无一人前来,兵将也四散,他孑然一身,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大势已去,他提剑入宫,逼死母后,砍杀坤仪、长平两公主,轮到昭仁时,他痛不下杀手,泣道:“你何苦生于皇家?”举着颤巍巍的脚步,爬上万寿山,以发覆面,吊死在寿皇亭的槐树上。
朱慈媛抢了一批马,在李白成抵达前冲出宫,投奔云石庵。
如今想来,如梦似幻,令她在夜里常惊叫着醒来。
“姑姑,我们是不是要跟着人群走?”
云松师太空洞地望着人群,苍凉一笑。
“走?大明曾是我们的天,天都塌了,能走到哪儿去?”语毕,双手合十祷念。
朱慈媛抬眼望向滚滚红尘,这么说来,她也应该……
“我是不是该去见父皇了?”
她轻声问,脸上出现挣扎的神色。
云松师太看着她,脸神{艮沉重,语气却是一贯的温和。
“媳儿,你看那道上的平民百姓,他们为何奔逃?为的就是能在这乱世中保全性命;你为何必须死?因为你自认为是大明皇室子孙,该跟着皇室一同死去。但大明已经灭亡,你也就成了一个平民百姓,现在你应该做的,就是像个百姓一样勇敢地活下去!”
她猛然一震,心中茫然。
挣扎间,几名身着蓝布箭衣、显然是李白成余孽的人,突然自道上分出,直闯云石庵。
带头的那个一脸饥饿样,撞开立于门边的朱慈媛与云松师太,眼睛只看得见桌上的素果,争先恐后地往自个儿口袋里塞,其余几名随后分往其他房间而去。抢素果的那个在转身时,才注意到倚着木门、国色天香的朱慈媛,脸上立刻露出比看见素果还兴奋的神情。
他扯嗓叫着:“弟兄们,快出来,这儿有好货啊!”然后涎着脸,步步逼向朱慈嫘。
朱慈媛当然知道那种眼光所代表的涵义,面色惊惶,寸寸后退。
云松师太见情势不妙,拼全力撞向莽汉,将他撞倒在地,乘机高声喊着:“嫘儿,快走!”
朱慈嫒从慌乱中惊醒,提裙奔出门往云石庵边的小径逃上山。
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当她发现时,已经来不及了。背后是断崖,对面是瀑布,底下是湍急的河水,四月渐融的积雪使河水暴涨,水势既猛且急。
大汉们在她几步前止住,他们知道她已无路可退,于是换上一副猫戏老鼠的神情,狎谑地看着她。
“小姑娘,没有路了。”
朱慈媛脸色苍白,双膝发软。她一生在宫里养尊处优,几时见过这样狰狞的场面。
耳边传宋急流震耳欲聋的声响,似乎在催促她往下跳。不!她不要死!既然不想死,就要放手一博。握紧手中的毒鞭,她凛然直视前方的恶徒。
其中一个按捺不住率先扑向她,被毒鞭扫中面门,当场中毒气绝。
众人愕然,震惊地看着她手中的厉害武器,带头的那个搓着下巴,不怒反笑。
“好!够劲!这样吃起来才更有味道。”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看出朱慈媛根本就不是使鞭高手,因为她握鞭的手抖个不停,神色也惊慌不定,真正厉害的人是不会有这样的表现的。刚刚那个弟兄,算他倒楣!
胜利果然如昙花一现,朱慈媛手中的鞭子轻易被夺去,身体被制住,白袍被猴急的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