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死了事小,剑却是万万不能弄丢的啊!
「没想到你们如此早起,我下山为的就是此事。剑并未丢,请你快去把他们都唤回来吧。」左封迟略感头疼,今日一早不见大师兄踪影,他便猜知会发生这种事了。
「剑没丢,真的吗?!我得赶快去告诉他们--」秦午阳惊喜跳起,心知前辈一不会信口开河,忙往外跑,去把那些自责不已的师兄弟们都招了回来。
「让各位虚惊一场了。」待他们全都回来后,左封迟解释道:「请你们不用担心,剑是我大师兄所取。他行事一向不按常规,如今剑已归主,你们来千寻山的任务也已经完成了。」
秦苑的人都松了好大一口气,有人还当场腿软。师兄弟们差点就要抱头痛哭了。
「幸好幸好!不是弄丢就好!」那是师父呕心沥血铸了八年的剑啊!找不回来,他们除了投水跳崖之外,有何面目回去见师尊?
只有凡离注意到左封迟不同以往的装扮。
他身穿劲衣装束,腰佩长剑,肩背包袱,头戴斗笠。连前辈身旁的凤芸侯手上,也提著红褐色的小小包袱,正揉著惺忪睡眼,后头还跟著一只正在打呵欠的黑猴。
「请问,前辈准备远行吗?」不知是不是错觉,凡离觉得左前辈的脸色好像比印象中苍白,人也清瘦了些。
左封迟端详著眼前的年轻人,没有漏看他刚才对凤芸侯的关心眼神,同时也想起侯儿为了他赠花之事,那样开心。
也是时候了。
左封迟轻声开口:「秦苑还欢迎客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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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大夫!」
才刚要上路,急急的呼唤留住一行人的脚步。
刘慧蓉从狭巷中跑来,云发霉乱,气喘吁吁,显然是在极其匆忙之间赶来。凡离他们见状都识趣地回避开来,唯有凤芸侯仍站在他手侧。
「怎么了?」左封迟问奔向自己的人。
「这些银两……是不是左大夫留下的?」刘慧蓉捧著一袋碎银,她面容苍白,身体微颤,显然刚才的奔跑对她身体太过吃力。「小女子为您做些事是应当的,衣衫手工那些,是万万不能收钱的。」
「开门做生意,医者救人都是本分,你不用推辞。」见她颤抖得更厉害,他温言提醒:「你身体不宜劳动,日后切莫再如此奔跑,回去吧。」
「左大夫,您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她满脸凄楚,再也顾不得礼节地拉住他衣袖。「您是不是……再也不会来看小女子了?」
凤芸侯讶然望著她举止,盯著那双拉住他袖摆的素手。清澈大眼眨了眨,像是困惑不解,她来回看著两人,最后停在淡无表情的侧容上,听他道:
「开给你的药方,记得长年服用方能见效,若有复发,城里的大夫亦可解决,你不用忧心。」
「我不是担心自己的病情,而是……而是……」刘慧蓉一脸泫然欲泣。她怎么说得出口自己的心情?
「请保重。」左封迟不再多言。「侯儿,走了。」
刘慧蓉只能目送他们渐渐走远,泪水模糊了眼前一切景致。左封迟从不曾当面拒绝她的好意,明知她绝不会收他银两,今日却突然一次把所有东西结清。
今早一见到这袋碎银,她便知道左封迟不会再来找她了。也许,是永远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在哭呢。」凤芸侯频频回首。「左,你欺负她了?」
左封迟不答,只是持续前进。
她仍一心注意著后方,手不自觉揪住刘慧蓉方才抓过他的衣袖部分,紧紧拖住,终至妨碍了他行动。
「侯儿?」停下脚步,因为她已经扯握住他的手。
凤芸侯也不知自己为何这么做,皱起了眉,也不说话,只是低下头朝他又迈进一步,几乎要撞进他怀里,像只欲向主人撒娇的宠物。
瞥见凡离正远远注视著他俩举止,左封迟侧过身去,避开她的亲匿,让两人并肩。他温言道:
「该上路了。」语气虽平淡如常,却自顾踏开往前。
她望著他背影,感觉到刻意被拉开的距离,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了……
第八章
熙来攘往的夜晚市集,到处都是吆喝跟招呼声,人挤人地十分热闹,但也十分吵杂。
「你有看中什么东西吗?」凤芸侯在一个珠玉摊前站定许久,在旁的凡离忍不住问。他不曾说出对她的倾慕,但两人一路上相处得极好,若她愿意接受这饰品,便代表他并非一人独尝相思。男女相赠首饰,自然代表了定情。她……可愿意吗?凡离的心狂跳。
凤芸侯想了半天也不作声,最后回头像在搜寻著谁的身影。
「你找五师兄吗?他刚说要上酒楼喝酒去了。」凡离道。秦午阳这人没什么大的恶癖,但就是嗜酒贪杯这毛病改不过来。
才一不留意,凤芸侯已经抓了个物件付钱。凡离也没来得及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老板已打包起来。她笑嘻嘻地收下,又跑到隔壁的糖果摊,一站又是良久。看来零食跟珠饰都只是她喜欢的玩意儿,不代表任何意义。
凡离莫可奈何,虽知她孩子心重,仍是不禁失望。
难道她还不解情爱?这个可能性极高。看她的样子又不像讨厌自己……但似乎也没见她讨厌过谁的。
她对谁的态度都一样。
只要你身上有稀奇的东西就能吸引她注意。但,也就是「她感兴趣」的那一小段时间而已。她事事新鲜、样样有趣,东奔西跑停不下来。若不是有时见她把玩的东西千寻山下也有,他就要以为左前辈从未让她出过门了。
但听说她半年才能下山一次,而且范围都局限在千寻山下,所以此刻才会如此兴奋吧?左前辈避世而居,身旁陪伴的是他人也罢,但好动的凤芸侯怎么受得了?
他们一路北行已过十日,凡离至今仍未见过左前辈冷面以外的表情,甚至常当整天也不开口说一句话。
平日他们师兄弟策马,一直保持左封迟在队伍中央的模样,如同跟师父出游一般,对此左封迟不置可否。但偶尔改走水道,在弃马步行到运河边的短道上,左封迟却曾开口:
「你们不用跟在我身侧。」话虽说得委婉,却表明了不愿跟他们并肩而行。
不能走在前辈身侧,他们这些后生晚辈自然也不敢越前。若左封迟徐步缓行,他们也只能慢吞吞地跟在后头。
但无拘无束的凤芸侯总是愈跑愈远。
「凡离、秦午阳,麻烦你们看著她。」左封迟简单的一句话,决定了两人的责任。此后凡离一路上都伴她左右,心甘情愿。
一到黄昏必要落脚,这也是左封迟的习惯。即使当日会让一大夥人露宿荒野,亦不改变这原则。所以他们回程的路途可说是备感遥远。
今日黄昏难得来到一个热闹城镇,夜不赶路,又巧遇夜集,师兄弟们都跑出来散心闲逛,凡离也才能陪著凤芸侯四处逛逛。
左封迟一进客栈便入房中,连晚膳也不跟他们一起用。
几天下来,除了一开始叫他们师兄弟俩看著凤芸侯外,左封迟几乎对她不闻不问,都是凤芸侯主动去找他。凡离还特别注意过,左封迟连偶尔注视她都不曾,像不认识她这个人般,冷淡得不可思议。
想到凤芸侯居然跟这样无情的人同住了八载,实在令人心疼。凡离想照顾她的心意,也就越发浓厚笃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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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客栈的房门被大力撞开,冲进来一个人儿,她手里抓著一包东西,一连迭声地说:「这是红绫饼!千寻山没有的,你快尝尝。」
「进房要敲门,说过多少次了?」
低凉的语音有著不悦,房内高眺的身形仍背门不动,正解到一半的外衫,又慢慢扣上。
「下次再犯,就不准再踏进我房里一步。还有,你刚才喊我什么?」
凤芸侯无视他语中的警告,满心只想让他尝尝这没吃过的美食,小手从热包里掏出一块饼,连忙递上。
「左,你先吃一口--」
「师叔。」他指正。
「先别管那些,冷了就不好吃了,你快张开嘴巴。真的很好吃的!」好吃得让她丢下凡离,趁热拿了回来。
见他不接,她干脆递到他唇边,就要喂他。
「别没规矩。」冷冷推落她手,热呼呼的饼食就这么掉落地面,他却视若无睹,还冷血地下逐客令:「好了,回房去。我要熄灯了。」
比起食物被糟蹋蹋,他毫不领情的态度更让她跳脚。
「是你告诉我不能浪费食物的!」抓起地上食物就硬要往嘴里塞--
他立刻出手扣住她手腕,不悦她竟任性至此,手下不由加重了力道。她忿忿挣扎,却挣不出他掌握,立时胀红了脸,与他怒目相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