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嫌夏天还不够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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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好热。
体内的血液彷佛像是要滚沸般!
熊熊的炉火高窜燃烧,逼人的高温笼罩了整个石室,青石地板上的碗已空,碗底的残血已转成玄黑色。
一个拉长变形的男子阴影映在石墙上,随著火光晃荡不定,彷似正承受著极为痛苦的煎熬。
体内的真气窜动不定,豆大的冷汗自左封迟额上盗下,几乎可说是奔流。
身前不远处便是足以融铁铸剑的骇人青炙,方才是炙热难当,现在他却由体内感到阵阵的恶寒窜出,如置冰窖,忽冷忽热的感觉交相夹攻,他几乎都快虚脱。
冷汗穿过微蹙的剑眉,滴上紧闭的眼睫,他满身都是汗珠。盘坐在蒲团上的躯体正跟体内两种完全不同的汹涌毒性抗衡。
寡妇掌之毒可以压制七里断魂香无法排出的余毒,但两毒相抗之时他必须不断运气护住心脉,极为耗力。一个月循环一次。
好不容易凝聚气息,把毒性暂压丹田。张开眼,一阵熟悉的晕眩袭来,左封迟静待那轻微的不适过去。
良久,吁出口气,松弛了心神。这才隐约听到铁制厚门外传来的撞击与高喊声:
「可恶!左封迟!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踹破这扇铁门了!听见没有?!你是昏倒在里面了吗?」顿了下,清脆的声音加入小小疑惑:「小元,他是不是真饿晕在里头了,才会完全没反应?以前我喊一个时辰他就嫌吵,现在三个时辰过去了还不肯出来。难道他失足栽进火炉子里了?」
这小丫头在咒他呢。
黑眸重新聚起精神。取起几上粗布,随意在赤裸上身擦拭,套上进丹房后都会脱下的外衫,他开门而去。
才一推开门,整个室内的炙风席卷而出,扑上小脸,极为怕热的人立刻往后跳了一步,哇哇大叫:
「好热!这空气好烫。你待在里面那么久,不怕闷死吗?」
「不是说了七天不许吵我,又有什么事了?」
「什么七天?你在里面已经待了快半个月了!」她气跳跳地说:「我从小门送进去的饭菜,你已经四天没动了!这两天居然连水也不喝……我以为你死了,我还以为你死了!」
话虽说得极为无礼,她惊惶焦急的语气却是真情流露,像在恐惧失去什么。黑眸闪过一抹深思。缓缓迈开步伐,他淡淡道:
「人生虽有意外,但一个人要死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高挑的身影徐徐往主屋踱去,身后的人儿亦步亦趋,在后头又跟了只半人高的黑猴,形成由高至矮的诡异队形。
耳听身后异常的沉默,左封迟猜出她心结。
他直接道:「侯儿,你听好了,我没有仇家,不会平白无故过世的。你不用担心。」感觉衣袍立刻被人抓住,他缓缓回首。望入一张平日从不知愁的小脸,神情闪著些许不安。
「真的吗?」长睫眨了眨。
每当她试图忍耐什么时,总是眨眼。左封迟自然知道她的习惯。
「真的。」黑眸变得更深沉,淡淡加了一句:「我何时骗过你?」
「……没有。」
看她微微松了口气的模样,硕长的人又自往前进,衣摆依旧被紧揪著。他像突然想起什么,唇角出现莫测高深的浅浅笑痕。
三个身影就这么依著高矮顺序,踏著夜色,鱼贯回到主屋。
才进屋檐,就听低低单薄的男性嗓音凉凉送出:「侯儿,你有没有注意到……你是用什么抓住我衣摆的?」
「啊?」她不解地抬头。大眼看著目光含笑的他,再看看身后黑猴,最后,她看见自己捉住他衣袍的那只手。
瞬间,主屋内外都沉寂下来--
四周安静得连窗外落叶飘下的声音都清晰可闻,然后,木屋内爆出一声撼天动地的扼腕长啸:
「你又骗我用手,害我破戒!」啊--这个可恶透顶的坏家伙!
「欸。」凉凉的语气。「自己没记性,别怪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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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好奇的声音。
「珠花、发钗跟脂粉。」低凉的男子嗓声不疾不徐道。
「能吃吗?」直接塞进嘴巴。
「给我放下!吐出来。」冷静的声音微微提高音量。
小嘴扁了起来。「你今天不是下山去了?」
「我是下山去了……告诉过你珠花不能吃了,若不想拉肚子的话,把藏到背后的红粉胭脂也一并交出。」修长的大手伸到还不放弃在咀嚼著的小嘴前,低喝:「吐出来!」
她不甘愿地吐出没有滋味的白色珠子,左封迟把它摆进一旁的水碗中。
「糖呢?每次进城都会带回来的糕点跟细环饼呢?」她追问。
「你这一阵子吃我做的甜食还不够多吗?」
「那不一样啊--」提高了声量,却没有后续,因为她看见左封迟取出针来,在火上慢慢烤著,那动作轻易吓阻了她肚里的抱怨。
「你做什么?」灵动的大眼霎时充满警戒。
左封迟并不作答,只是从包袱里拿出浅绿春衫罗裙,质地柔软舒服,跟她以前样式简单的粗布衣衫全然不同。
「过来试穿新衣。」他低首凝视手上柔衫,望也没望她一眼。
「为什么这次的衣裳跟以前不同?」她好奇走近,注意力全被那罕见的漂亮布料吸引。
冷不防左耳突然一痛。「哎哟!你干嘛拿针扎我?我就知道你有诡计……噢!」蓦地右耳又是一痛!气得她原地高跳起来。「我又没做错事,你干嘛一直拿针戳我?!」
他握住她细腕,不让气呼呼的她逃远,更不让她去碰已穿上珍珠耳环的双耳。看了她身上简便装束,他把柔软布料递过。
「这是穿了可以跳得更高的衣裳。轻飘飘的,绝不妨碍行动。」他面不改色地道。
「真的?」充满狐疑。
虽然他最近对她异常的好,几乎餐餐吃香喝辣,今天又买了一堆东西给她,可是她还是非常怀疑--怎会有衣服能让人跳得更高?她也许天真了点,但可不是笨蛋。
「真的。」看来正气凛然的人,眼睛眨都不眨。「你换上就知道了。」
迟疑了下,她终於接过那柔得像水的衣裳。反正试穿一下也不会怎样。她把衣服放在桌上,小手便去拉自己腰带--
「要换衣服,到房里换去。」他提醒就要在这里更衣的人。
小时她喜欢打赤膊泅水,因深山中根本不会有其他人,他也任由她去。直到如今,也许是长年只有他俩相处的关系,他一直把她当个孩子看待,她也才会没有半分女孩家该有的自觉。但已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还要去房里换,这么麻烦。」
小小抱怨一声,灵活纤影掀廉进房,才一下子,传来疑惑声:「咦?」彷佛发现衣中有什么奇怪的事物。
闻声,坐在椅上的人眼皮跳动了下。
然后,屋内又恢复一片安静。在这幽静的山之巅,以他的耳力甚至可以听见几丈远的溪涧流水声。
「好了!」换好衣服的人很快地掀廉跳出。展示初春新装,满室都是她浅绿纤影,缀以淡淡粉红。
「你--」左封迟才抬起眸,狭长的黑眼猛眨两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到。迅速垂眸,淡淡心惊,轻蹙起眉,他低声道:「……你穿错了。」
「穿错了?」小脸上两道眉毛高高扬起,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小手拉了拉系在腰上的粉红色--一件短小得可疑的布料。
「你说的是这件吧,它应该绑在头上吗?」是头巾?
「不,那该是要穿在里头的。」仍是垂眸。
「里头?」凤芸侯好不疑惑。她从没见过这种东西,是以前橱柜里没有的。「这是下裳?」她猜。
「不,那是……」左封迟略微苦恼地闭了闭眼。原以为买衣的过程已是艰难,没料到眼前的才是难关。他根本一开始就该直接带她进城才对,如今,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抹了抹脸,他平板著声音道:「那是贴身衣物,绑在胸前用的。」
「你为什么不穿?」
「男子不用穿。」
「为什么男子不用穿?这么小一件穿了有什么用,你头干嘛垂得低低的?这新衣果然不好看吧。」真的这么丑?她拉了拉它,明明挺漂亮的啊。
「无论好不好看,你都得把它穿上。」
「这样绑著可以吗?」人蹦蹦跳跳到他面前,浅浅的粉红就闯进冷凝狭长的黑眼底。
「……」闭上长睫,他可以感到自己的冷静明显动摇。他主动妥协道:「你只要一直穿在里头,以后我上城都会带糕点回来。」
「真的?」他怎会突然这么好说话?
「嗯。」
得到他一言九鼎的允诺,就怕他反悔,凤芸侯很快跃回房里。没注意到僵坐桩上的人松了一口气。
也许……他之后再带侯儿去城里,绣坊里的绣娘同为女子,许多事较方便启齿,无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