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陈豪生,且不幸是他的初恋。
「当他发现那女孩子只是单纯崇拜他,而且不止崇拜他一个,他受到不小的打击。慢慢又发现,接近我们的女孩子很多抱著一样的心态,陈豪生气疯了迁怒,才有後来一连串的计画跟行动。」
一听说陈豪生早踢过铁板,胡晶瑶差点拍掌叫好。
之後的情形她大致可以推估出来。他们的游戏一开动,顺利清除一堆花花草草,索性玩得不亦乐乎,直至玩到她头上来!
「那我不就太无辜了?」胡晶瑶皱眉。「而且,那些女孩子也罪大恶极到必须接受你们的『私刑』吧?」
闻言他似是有些困窘,「那个时候,我们心情都很浮躁……就像你说的,有点……咳!所以……嗯……」就是说不出「变态」两字。
「哦?」她不能理解,只好听他说下去。
然而国中生的烦恼,除了功课,还有什么?
他们平日受尽师长、同学和家人宠爱,但成绩只要有一点差错,大家马上表示关切。他们书念得战战兢兢,除要应付老师和同学,也得挑起班级干部的重任,甚至负责参加一些所谓的才艺竞赛以符合能者多劳、天才万能的期待。
他们搞读书会,就是为了交换应付的心得。
「第一次段考被我抢走第一,他们三个压力都很大,谁教我们、还有我们的家人朋友们都习惯我们考第一名呢?灿玉的情况最糟糕……」君启扬顿住,又说:「其实,就算我考了第一,也会有几科输给他们,我妈还是嫌不够好,那时候真觉得烦!我们走在一起後,商量大家轮流考第一,家里虽然还是会念几句,总算交代得过去。」
周旋在女孩之间,就是一种排遣郁闷的方法,如同抽菸、打架、跷课,同样是躁动的反叛。
就是可怜了那些无辜女孩,虽然她们也玩得很乐。
胡晶瑶骂不出口了。
这和她的处境有什麽两样?优等生有优等生的苦恼,只是纡解方式不一样而已;他们消遣别人,而她,拿自己的前途作消遣。
「我知道这不能当作藉口,」君启扬试图道歉:「可是还是要请你原谅,原谅我们几个年少无知吧!」
胡晶瑶微微笑,表示已不在意。若非有这个错误的序章,怎有他们後来的故事?她现在愿意附和他当初的说法——若非这样,他们也不会认识、交往;往好的一面来看,这也是种机缘。
然而,君启扬现在还这麽想吗?故事还有续篇吗?
「你和男朋友还好吧?」他彷佛终於抓到一个时机问。
胡晶瑶一愣,低头咬辱不语,忖度著该怎麽回答。
她与邓智渊的关系不是君启扬想像的男女朋友,起码她从不接受他的吻,至今又处於她认定已分手、而他却单方面宣称仍是情侣的复杂状态……
如何让君启扬明白她的处境,又能除去他「第三者」的疑虑,进而测知他的心意?
踌躇的面色引来他的关切,君启扬小心地问:「吵架了?」
「嗯……」
「是因为我们吗?」见她有所顾忌地缓缓点头,他柔声又说:「大家那天闹得太过分了!他如果误会了什麽,需要解释,我可以帮忙。」
倏地抬头的脸色变得惨白,她颤颤问:「你要帮我们……和好?!」
「看得出他很喜欢你,我就做不到他那样的程度。」他自嘲,又端详她许久才说:「你很喜欢他吧?那就快点跟他和解,不要这样下去。要是一不小心错过了,可追不回来,到时候再怎麽後悔遗憾都来不及了!」
也许他是无意,他的叹息彷佛嘲笑她的过失,胡晶瑶像被浇了盆冷水。这是劝告她,错过了君启扬那个村,最好别再错过邓智渊这家店?!
有谁会这麽劝心上人回到情敌怀抱?除非他根本不当情敌是情敌!这表示君启扬对她,根本就不存爱情了……
出门时的雀跃心情被击得奄奄一息,唯有忿怒得以支撑这口气。胡晶瑶握了拳,站直身。
几只白鹅这时已经上岸,摇摇摆摆地从脚边走过,蠢笨的模样适时点缀她过於天真可笑的遐想世界。她回头,忍抑著咆哮的欲望说:
「你不要一厢情愿好不好?!你以为我跟邓智渊分手,都是因为你……们?!如果我告诉你,我早就想把他甩了呢?」
一时间君启扬露出错愕,又柔声体恤地说:
「你不要赌气。看看你的样子,跟上次见面差了多少?这么短的时间内,你就憔悴成这样,能说你不喜欢他?」
老天!她瞪大眼,她为伊消得人憔悴,但是此「伊」非被「伊」呀!
一种不被了解的委屈油然升起。他竟口口声声劝她回别人的怀抱!她多想嘶吼出她爱他、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但那股勇气已被他的无情击溃,她只存一口怒气支撑而已。
「这跟邓智渊无关!我看起来怎麽凄惨,都是我的事,不必你鸡婆!」她冷笑又说:「我还要谢谢你们的帮忙,你们出现得太巧、太有用了!刚好让我甩了他!你们以前利用我,现在也换我来利用你们;方法一样,效果一样,只不过你们是计画过的,我只是顺水推舟,还比你们客气,是不是?这样大家就扯平了吧?!」
微风中飘来他不可置信的惊喘,君启扬脸色霎白,那一瞬胡晶瑶也後悔自己口不择言。她还来不及说出任何歉意的话,他铁青著脸,对她投以饱含痛愤憾恨的一瞥後,不发一语地离去。
她只能怔怔站在原地,透过模糊的泪水,悔不当初地摄入他决绝的背影……
第十章
一张名单在课堂上流传,但经过胡晶瑶眼前时就自动略过,传给下一位;她见怪不怪,也没说什麽。
「真不公平!」身边的女同学跟她抱怨:「我们班只有七个女生,他们办联谊,我们都没份!」
「哎哟!」坐前头的男同学闻言回头:「清大女生那麽少,漂亮的又早早被订走了,我们不联谊怎麽办?反过来说,在这种情形下还需要联谊的女生,除非是恐龙,不然不必推销都有人抢著要……」
「你说谁是恐龙?!」女同学怒问。
说著说著,他们吵了起来。这种「清大无美女」、「清大无帅哥」的论调,胡晶瑶打从入学就听到现在,早听烦了!
「……你说是不是啊?胡晶瑶?」男同学巴巴地问。
「什麽?!」她回神。
「别妄想了啦!」女同学兴灾乐祸地刺激他。「我们数学系的冰山美人,你只有看的份。就算她跟邓智渊分手,还有一堆T大帅哥作候补,你乖乖去跟恐龙联谊吧!」
她与邓智渊闹翻的事,纸包不住火,就在校园里传开。顿时又成为「无主之物」的胡晶瑶,宛如陷入一群饥不择食的饿狼当中,一票旷男都打她的主意。
梅竹赛首日,她领著一票T大帅哥出入校园,被那个守在X斋的校园记者拍下,随後又爆出「情变」传闻,那四个家伙就真的成为可疑对象。究竟谁是其命天子?答案尤其受到追求者的关切。
想明哲保身,还是得挂上旗帜才行,就像可怜的钓鱼台。
当初接受邓智渊,也有小部分原因是为了驱狼赶虎。可是,胡晶瑶不想再这麽轻率对待任一人;虽然她真的曾经感动过,也很努力想爱上邓智渊,但不喜欢便是不喜欢,勉强交往的後果却是损人不利己,她也错过真正喜欢的人。
「你喜欢的是君启扬,对不对?」得不到答案的邓智渊每次必问。
恶言对待君启扬之後,胡晶瑶反覆自省,她对感情的态度不能再这麽暧昧——选择不爱的,再偷偷爱著不敢选择的,一次伤害两个人,自己也难过。
她不能再这麽下去了!
「对,我喜欢的是他。」胡晶瑶迎视他审问的目光。
没料到这一次她会坦白承认,邓智渊一时无措,随即像抓着把柄,恶狠狠地说:「你甩了我,就是为了和他在一起,对吧?」
她摇头,垂下眼。「他不喜欢我。」
「那……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啊!」他转忧为喜,又恢复了希望。「你可以慢慢忘掉他,我不介意!」
「同样的话我也可以回送你,不是吗?」她抬头,反劝他说:「你也可以慢慢忘掉我,我们不一定要在一起呀!」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是单相思的人用来安慰自己的。人人盲目抱守的後果就构成一条你爱我、我不爱你而爱他、他却不爱我的单行道。既然知道感情的投资可能有去无回,有智慧的人在确定是条单行道後就该转向;自已若坚持不转向,情愿走下去,又怎能怨怪前面的人不肯回头呢?
邓智渊的脸上闪过各式颜色,良久,他以受创的声音低问:「是不是因为他比我优秀的关系,你才不喜欢我?」
「『喜不喜欢你』跟『有没有第三者』是两回事,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胡晶瑶直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