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车像是看出小佳的不安,笑笑地对着小佳说:「小佳姑娘,妳有什么问题就问吧!小船已经闲得发慌,早就想找个人聊聊,这会儿妳有问题,可是正中他下怀。」
「闲?」他们不是伙计吗?怎么会闲?她狐疑地瞄荀他俩。
小船点头如捣蒜,「这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除了看看店,根本就没啥大事发生,害我脑袋闲得发慌;小车又不肯一个人顶着,让我出去遛达遛达,整天对着他,什么话都说烂了,所以啰!妳有什么问题就问吧!」他笑咪咪地说。
「原来如此。」小佳信以为真。「是这样的,上一趟我来时,曾听你们兄弟聊说……开封的李家少爷……呃!李铁生少爷,前一阵子解除婚约,我很好奇,所以来问问。」
事实上,她本是不问的,只因怕惹出一些没必要的流言,可这两天见夫人心神恍惚,她又不肯说出原因,心想,可能是前几日说及李铁生解除婚约的事,才会如此;事情是惹出来的,自然就得由她查个明白。
自从文文夫人一个人自开封回来后,李铁生不曾再出现在这个镇上,引起了不少镇民的非议;原本李铁生仍住在这镇时,镇民压根不敢明目张瞻地说文文夫人闲话,可李铁生没回来,别庄又解雇了好些奴仆后,事情就全变了样。
镇民是越说越难听,说什么文文夫人是自佪儿送上门,李铁生收她为妾的;可后来李铁手玩腻了,就拋弃了她……之类的。
虽说流言有七、八成是真的,可并非夫人真愿意呀!她这个局外人听了难过,若文文夫人听到,可能会气个半死。
所以,现今在别庄工作的人,都很有默契地绝口不提这些流言。
小船拋了记「果然」的眼神给小车,才笑着点头,「对呀!那李家少爷是已经解除婚约了,那是我们老板说的。」
「有没有听说是什么原因?」小佳追问。
「有呀!有呀!我们老板讲,」当然就是李铁生私底下交代要他这么说的,「那李家少爷本就有意解除婚约,可是那个什么……喔!对了,古家的兄妹突然登门,说是要到开封游玩,可实际上是那古家小姐拖着古家二少,到李家来看未婚夫婿的长相、人品如何,后来听说是古家小姐觉得他们两人不可能合得来,所以自动要求解除婚约的。不过,听说李家老夫人对媳妇这件事尚未死心就是了。」他说完,忍不住试探性地问:「怎么,是妳们家夫人要妳来问的?」
小佳连忙摇头,「不!不是,你不要出去乱说。」
看见小佳状似心虚的模样,小船、小车可就放心了,不约而同地承诺道:「不会!我们绝不会乱说的。」
他们还怕被人剥掉一层皮哩!怎么可能到处乱说。
「那就好。」不知是嫩,还是无知,小佳就是忍不住信任他们。
她起身一笑,「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谢谢!下次再来光顾你们这家店。」说完,头微微一点,就要走出去。
小船见状,连忙赶了上去。
「小佳姑娘,反正店里没啥事,我送妳……」
* * *
回到府中的小佳,烦恼着该不该将自己所探听到的消息说给夫人知道,她不确定夫人听了会高兴,说不定会为她的多事感到生气。
正当她在犹豫不决时,方从厨房出来的翠儿,发现了她脸上神色有些怪异。
「喂!妳低着头在想什么?」她由背后轻拍了小佳一记。
小佳将自己出府去了趟油坊的事,全说给了翠儿听。
「翠儿姊,妳觉得该不该告诉夫人?」小佳一脸为难。
「这……我也不知道。」其实她也不知道该不该跟夫人说,可夫人近来那个样子,让人看了就心疼。
小佳一脸担忧地说:「那怎么呀?最近夫人都睡得不安稳,天天挂着黑眼眶,我怕再这么下去……对夫人的身体不好呀!」说着,她又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对夫人腹中的小孩也不好。」
翠儿也觉得很无力,「那要怎么办?找人到开封去告诉少爷吗?我们这儿,只有力伯是男的,可是力伯年纪也大了,可禁不起来回奔波耶!」
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双手一拍。
「小佳,妳不是说那对双胞胎人挺热心的,咱们去找他们帮忙好了」。翠儿笑着提议道。
小佳眼睛一亮,「说得也是,还是翠儿姊的脑筋灵光。」
就这么地,小佳、翠儿两人,趁着文文午睡的时间,匆匆忙忙地再跑一趟油坊。
她们两人本还以为得多费点口舌,才能说动小车、小船答应,没想到她们才开口说明来意,小车、小船便迫不及待地答应了她们的要求。
事实上,小车、小船可是巴不得哟!
小佳两人前脚才走,小车两兄弟后脚便离开油坊,赶去向李铁生报告。
「少爷,这样我们就不必再呆在这边当伙计了吧?这小镇挺无聊的耶!」小船一脸兴匆匆的模样笑问。
李铁生一脸沉思,不理会他们两人。只听到小车、小船有一句没一句地吵着,直到--
「好了!」李铁生不耐地出声喝止他们。
小车、小船立刻乖乖地闭上嘴巴。
「我有事还要交代你们去做。」李铁生说。
小车一脸希冀的眼神,问:「少爷,是讨债吗?」
小船则在一旁直点着头,好似讨债对他们两人来讲,才是件正经事。
李铁生瞪了他们两兄弟一眼,「不是。」他将放在桌案上的一份文件递给了小车后,才说:「这是份名单,我要你们赶回开封,然后找个字迹好看的人,照着这上头的名单,各写份请帖,然后将请帖送给名单上的人。」
小车摊开了那份名单,小船则伸长了脖子一探究竟;不看还好,这一看,他们两兄弟不约而同地露出一脸苦瓜相。
「少爷,这么多人,就我们两个送,两个月的时间也送不完呀!」
「对呀!少爷就会压榨我们两兄弟。」
他们两个有一句没一句地抱怨着。
李铁生眉尾一挑,「你们两个送不完,就多找几个人帮忙送,别忘了,你们底下的人手可不算少。总之,一个月之内,要将请帖送到所有人手上。」
主子都这么说了,他们两兄弟也只能认了。可是好奇之心人人皆有之,他们当然也不例外,再说负责送请帖的人是他们,若不知道请帖内容,未免有点逊。
「少爷,这是份什么请帖呀?武林会议?还是讨债大会?」小船异想天开地问。
「这封信交给我娘。」李铁生三两下便写了封简单的书信递给小船,才回答小船的问题。「我成亲之日喜宴的请帖。」
他们两兄弟脸上一起露出揉合着讶异与理解的古怪神情。
* * *
书房。
桃红色的家具,厚重结实,成堆的书籍与纸张,就摆在书案上。除了那些帐本有人来拿走外,其余的就与李铁生在时一模一样,除了偶尔翠儿会来打扫外,没有丝毫的改变。
文文望着这满是书籍,却让她感到空荡荡的书房,心中满是怀念。
这儿,是李铁生教她识字、算数的地方,也是李铁生对自己说最多话的地方。
以往,从不认为这儿对她有任何的意义,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文文不禁叹口气,喃喃地对自己说:「我不该再想着他的,该想的是未来该怎么办……」
她低着头看着自己渐渐凸起的小腹,又不禁轻叹一声。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坚强到没有感情了,可是……我错了,」她轻抚着小腹,并对着它说:「孩子,你是他给我的所有东西之中,最贵重的宝物,不知道你是男的呢?还是女娃儿?长大后像我,还是像你爹?」
「我很抱歉,无法让你跟着爹的姓……不过,长大后,我仍会告诉你爹是谁的……他是个好人。」她轻咬着嘴唇,微红着眼轻声说:「娘与你爹的交易……事实上是娘占了大便宜,若非你爹……你小姨可能就活不下去了;若非分爹……你娘可能也无法过着如此安逸的生活,拥有这么大的宅子,只是……娘不懂,你爹为何不教娘堕掉你呢?」
突然,她笑了起来,「也好在你爹没教娘堕掉你,这样娘就可以多一个亲人,我会爱你,你也会爱娘……多好呀!」
她知道当时若李铁生要她将小孩堕掉,纵使心生不舍,仍会答应他的要求;好在他并没有那么要求她,她才能看着腹中的孩子长大,更让自己对未来有了另一个希望。
如今,生活再次的变卦,让她真的不得不承认,她失去了那个呵护她,并给予她生活保障的男人。
心是痛的,就如同失去至亲的爹、娘那样的痛。
心更是懊恼的,就有如一手造成秀秀变成不再是她所熟悉的秀秀,那样的懊恼、悔恨。
如果,那日她拋下心中最后的倔傲,去求李铁生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