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说不行吗?」他冷冷的睨她一眼,眼神隐隐约约充斥着令人不解的怨怪。
椎名悠月知道自己这会儿闹脾气的举止相当孩子气,若教别人看了,肯定要跌破眼镜;但在她面前不同。
任他再怎麽怒发冲冠,她仍是不晓得他为何而发火,为此,他真的气闷。
「椎名先生……你在生气吗?」她压低头颅偷觑,提心吊胆问道。
他气疯了!恚怒的眼扫向她,「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笑?」白痴,真的是白痴!
他真不该留她下来的!
早在第一眼看到她,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之时,他就该警觉到她是个麻烦人物了,而他却仍留下了她!
这叫什麽?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将他的心境描写得淋漓透彻。
那张脸、那副表情,总在挑战他向来自持的冷静沉稳。她成功地扭曲了他的原则,而他至今未知她究竟拥有怎样的魔力,又或者一切只能归咎于自己不正常的乱序?
「出去做你的事!」他恼怒吼道。
乃馨局促的站着,任他咆哮,「可是春嫂说我的工作就是整理椎名先生使用的房间和书房......」
椎名悠月眯起双眼,捺着性子问:「是不是得到答案你就走人?」
「你肯告诉我了吗?」乃馨欣喜的抬头,声音在飞扬,一对上他阴暗的表情,赶紧捂上嘴巴。
「我母亲的家族在日本算是小有名望,当初我父亲极度迷恋我母亲,为了掳获芳心,不借放下骄傲的身段,不顾家人的反对,硬是答应头胎从母姓的条件。之后我父亲更因明白女人爱美的心理,再同意我母亲不再生育的要求,因此我家只有我这个不孝子。」椎名悠月轻描淡写说了个大概。
「哇……好美、好浪漫喔!」虽然他说得极没感情,乃馨仍沉醉在他们的故事之中,面露欣羡。
如果有个男人肯为她做那麽多,她的人生便再无所求……她目光不由自主望向了身旁的男人,羞涩地怯怯窃笑。
「你用什麽眼神看我?」椎名悠月斥道。她的目光令人不自在,全身起了疙瘩。
然而,挂在她唇角那抹幸福的甜笑,竟让他的心湖泛起阵阵欢悦的涟漪;她因他父母的故事而觉得幸福,而他却因为她的笑容有了同样的感觉……这未免太荒谬了!
「没……没有啊!」她矢口否认,将心底的想望偷偷藏了起来。
做人要懂得知足,能够待在他身边,已经是她以前想都不敢乱想的美梦了,她还是不要太贪心、太不切实际,才不至于失落越大。
她还是努力享受现下拥有的幸运吧!
「我说完了,你也可以出去了!」
「好。那请椎名先生有任何的需要再叫我一声。」说罢,乃馨带着笑意蹦蹦跳跳地离开房间,徒留椎名悠月一人瞪着慢慢合上的门板生闷气。
她真的就这麽走了!
这是怎麽回事?为何他会有被利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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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嫂!春嫂……」气急败坏的叫唤自二楼随着主人飘下来。
椎名悠月踩着愤怒的步伐,迅速地下楼。「春嫂!」
「来了!来了!」春嫂一手握着锅铲、一手拿着锅盖,上气不接下气地自厨房跑了出来。
「少爷,你叫得那麽急,有什麽事?」她三魂七魄全给吓飞了,就因为他的索命连环叫唤。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的吧?」椎名悠月睇着她,满肚子无处发泄的怨气。「最近是不是我爸交代给你的工作量太多,让你压力变大,身体负荷不了,才会做出一些失策的决定?」
「没有啊……」他突兀的问题,教春嫂心生不安。她该不会要在步人中年的现下失业吧?
「那你做什麽将我的相片本子拿给她看?」椎名悠月耿耿于怀这件事,万般介意乃馨那疯疯癫癫的个性。
刚才他不知哪条神经不对劲了,双脚自有意识的走去二楼走道尽头她的房间,站在门外看着她朗诵他的每篇报导,笑吟吟的模样竟令人产生惊悚的感觉。
「她?」春嫂一时会意不过来。
「康乃馨!」他咬牙切齿地读出她的名字,似乎快被她搞疯了。
外界说他有冷静思考的头脑,没有人可以左右影响的逻辑分析能力,他向来也以此自豪,可是这所有的所有,一碰上康乃馨全成了派下上用场的圆圈泡沫--美则美矣,却一无是处。
春嫂恍然大悟的露齿而笑,很欣慰的说道:「少爷,你不晓得乃馨多有心,她是所有应征者中对你的喜好兴趣最了若指掌的耶!」
「就是那样才恐怖!」三不五时就冲着他傻笑,谁看了心里不毛?
「可是我以为找一个最了解少爷喜好的人会是最好的……当初就是因为竞争者众多,我才想出测验这个好办法……」春嫂原为自己聪明的脑袋洋洋得意,听到他这麽说,难掩心虚愧疚。
「什麽测验?」椎名悠月心泛不安,头痛欲裂,觉得自己快被这群人搞疯了。
「就是考二十题填充题啊!一题五分,二十题都答对就一百分。」
椎名悠月不禁瞠直双眼,「你出了哪些题目?」他拚命压抑着脾气,怕一个失控会对着功在梅家的管家嘶吼。
春嫂首次面对椎名悠月如此骇人的狰狞表情,吓得花容失色,差点抱着一旁的骨董大花瓶喊救命。
她家少爷还好吗?会不会吃错药了?要不然怎会反常得厉害?
她看着他长大,虽说他一直在国外求学,但该了解的,她自认都很明白,她发誓,她真的没见过冷冷淡淡的少爷失去气度大叫的模样。
难道那天老爷的疑心不是偶然也非凑巧,乃馨真的教她家的少爷转了性子?!
那个除了赌博时候充满热诚,其它时刻皆是兴趣缺缺的少爷,竟然也会有其它的表情……真是想不到啊。
发现自己又出现令人不解的情绪,椎名悠月懊恼又火大,急着想要掩饰,「春嫂,我在等你回答。」他试着找回平素徐缓的说话方式。
搞什麽!
为何事情只要扯上那个小白痴,他的所有情绪就全然不由自主,彷佛被一条看不见的丝线牵制着一举一动。
「少爷,我只是问一些很基本的问题,像是你的出生年月日或是血型兴趣等等……」春嫂全身紧绷,用字小心。少爷已经不若往日她熟悉的样子,她担心一不小心误触地雷就惨了。
「只是这样?」
「是啊……」明明仅是这样,一对上他的眼神,春嫂却又莫名的心虚。 「少爷,厉害的人不是我,乃馨真的很不得了,我觉得她根本是全世界最了解你的人了!」为了加强可信度,她的瞳眸放大、表情染上夸张,加油添醋的说:「我出的二十道题目,她完全答对就算了,甚至还能说出少爷在拉斯维加斯喜欢去什麽餐厅吃饭……」
椎名悠月冷冷嗤声,「那些八卦从一些报导就能知道!」要不然美国的狗仔队靠什 吃饭!
「可是她很有心啊,一样大家都可以看到的消息,却只有她一个人记得牢牢的。这不是代表她最能胜任这份工作吗?」
椎名悠月蓦地领悟了这段谈话的重点,内心乍起汹涌波涛,若有所思的盯着春嫂不放。
「少爷……你怎麽那样……看我?」春嫂不对劲地扭来扭去,又是拨头发又是摸脸,全身泛起了不安的疙瘩。
说也奇怪,今天之前,她是巴不得对待每个人皆是不冷不热的少爷多看她几眼,毕竟那是每位女性梦寐以求的奢想;即使她年过半百,但虚荣心不减,能够获得风靡全世界的赌帅的注目礼,那是多麽幸运的一件事,她或许会因此成为女人的公敌、引来公愤呢……
可是先前觉得骄傲自豪的事,现在再也不这麽认为了--她畏惮少爷除了冷漠之外的每一种表情。
清清喉咙,故作无事状,椎名悠月旁敲侧击的探问,「你说康乃馨知道很多我的事?」
「嗯。」
「看起来不像临时恶补吗?」
「临时恶补哪来那麽猛的功力!乃馨对少爷的一切事情根本是背得滚瓜烂熟!」
「是吗?」听到春嫂的回答,稍早的不悦不翼而飞,优越的男性自尊重新得到了肯定,椎名悠月缓缓的扯开嘴角,轻轻勾起似笑非笑的完美弧度。
说什麽帮朋友要照片、她的朋友很仰慕他……真的有人想要他的相片、有人很仰慕他,但那个人根本不是她的朋友,而是她!
春嫂回答得太好,她的适时解惑教他的心情重新飞扬了起来。
小白痴怎可能不在乎他?从没有女人能够抗拒他的魅力……以往那麽不屑的事,如今他却为此志得意满。
因为这个发现,椎名悠月上楼的脚步轻快了些,看得春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茫惑不已。
第四章
夜色如浓墨,泼洒台北盆地,远离万家灯火与马路霓虹闪烁的市区,梅家位于天母的别墅,在夜里显得格外冷清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