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九九相思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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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柯冰玉有记忆以来,她便住在柯家庄里人迹最罕至的梵玉楼;梵王楼坐落于柯家庄的后花园里,这儿除了花还是花,

  终年除了鸟叫虫鸣声之外,最愉悦的就是柯冰玉和她爹柯世民的谈笑声。

  至于那个人称杭州城最最高贵、动人的柯夫人,也就是柯冰玉该喊她一声娘的柯李氏,柯冰玉从小到大,根本没机会和她说上一句话。

  对于此,她很懊恼,每每向柯世民问起,他总是笑着说:“总有一天,你娘会主动与你说说话的。”

  对于这一天的到来,她是全心全意加小心谨慎的在等待,所以,就算柯家庄里再也见不到半个家丁,就算她知道在这偌大的宅院里,只剩下她娘和年仅五岁的弟弟柯家宝,她仍不敢也不愿走到她娘面前,问明心中的疑问。

  不敢问也罢,不能问也罢,反正该来的总是会来,一切又何须担忧太多?

  于是,她又快快乐乐的打起自己房里的东西的主意来;举凡头饰,比较值钱的,便优先拿到早市去给有需要的人家。这样又维持了几天,直到昨晚,她才发现,能拿得出去的,只剩下几匹绸缎,还有的,就是她最最喜欢的一匹纯丝白绢。

  这匹白绢,是她爹爹送给她的礼物;听她爹爹说,这正白绢价值不菲,货出西域,是当今皇后御用睡衣的衣料。

  从她爹爹手中接过这正白绢时,她立刻对这正白绢有了避想——她要亲手裁了这正布,为自己量制一套睡衣,就在她的新婚之夜,献给她最爱、最爱的夫君……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得不到母爱吧!而唯一能稍稍填补她渴望被爱的欲望的,只有她父亲了,因此,她对异性的爱恋是充满无限期待的。

  但此时,她隐隐然觉得自己的命运如狂风中的残烛,照道理,她是该烦忧的,但不知为何,她潜意识里不断涌现乐观与向命运挑战的勇气,让她决定烧尽自己最后一丝蜡炬,照亮更多穷人的未来……

  那么舍弃这么一点点绚丽梦想,于她又有什么损失?

  所以,她还是将她心爱的白丝绢带上了市集,希望在她行善助人的最后一天,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她吸了一口气,对着失望的众人笑了笑,然后用有朝气的口气说:“巧婶,我这儿还有几正上好绸缎,我想你一定用得着……”她边说边打开黑布包。

  可能是因为心中对那正白丝绢仍有不舍吧!她在出门前,将它藏在布包的最底层,私心里想,万非得已,她还是希望能保有它。

  偏偏巧婶一眼便相中那正白绢。

  “用得着、用得着!”她边答边挑出那正白亮亮的丝绢。“就我的经验所知,小兄弟这正白绢价值不菲,肯定是外来货,对吧?”

  柯冰玉点点头,万般不舍地说:“这正布是我爹送给我的。”

  “奥!那你决计是不会换给我的!”巧婶整个脸垮了下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先她打的如意算盘是——好布料配上她的好绣工,她想,一定能让她全家大小捱过这个冬天,更甚者,连明年的冬天都捱得过呢!

  柯冰玉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人家拿失望的眼神看她;因此面对巧婶松垮垮的表情,她心软了。

  “巧婶——”她拿起那正白绢,将它塞到巧婶的手中,笑着说:“好布也要配好绣工,我想,只有你才配拥有它,拿去吧!希望它能为你解困。”

  “小——小兄弟,”巧婶不敢置信地看着柯冰玉。“你——你真的肯把它给我?”

  柯冰玉洒脱的笑了,说:“不是给你,而是跟你交换这对枕套,这——是你应得的。”话虽这么说,她的眼神还是充满不舍。

  这抹眼神,除了在远处观望的程于湘捕捉到了之外,其他人全然无所知。

  “谢谢!谢谢”巧婶像是捡到宝一般,急急退离人群,唯恐柯冰玉反悔,便要来讨回这正白绢。

  柯冰玉望着巧婶匆匆离去的身影,像是知悉她的心理,又像是无所谓一般的笑了笑,转身正要将那对绣枕塞进怀里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在大家来不及有所反应的情况下,只能眼睁睁地望见一匹黑马向他们直冲而来!

  “危险!”眼尖的程子湘一跃,便飞进人群中央,在马蹄就要践踏柯冰玉的身子上的前一秒钟将她抱起。但由于飞马的速度太过猛烈,轻功不弱的他,终究英雄无用武之地,本能地选择对自己和怀中的人儿伤害最低的方式逃离——用滚的,滚到顿时鸟兽散的人群之外。

  “啊”

  是本能,也是天性,柯冰玉的遭受如此惊惧之时,只能尖叫出声,两只纤纤玉手紧紧地抱住程子湘;而程子湘什么都不能想,一心一意只惦记着不能让怀中人儿受到一点伤害,因此,他也是紧紧地抱住怀中的人儿,用自己的身体和手肘着地,让“他”免于触地的疼痛。

  在滚了三大滚之后,他们二人相互紧拥着滚到原本程子湘倚坐的城墙旁,而最后定格的姿势是——程于湘做肉垫,而柯冰玉则双眼紧闭、状似舒服地趴躺在程子湘的身上。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上天的安排,程子湘的大斗篷正好覆盖住两人这极不雅、也极不寻常的姿势。

  透过晨曦柔和的光线筛进斗篷,程子湘被一张脱俗绝美的面孔震慑住。

  只要有点见闻的人都知道,“玉面狮王”除了冷热无常的性格之外,就属风流韵事最“传大”。他爱花,尤其是漂亮的花,很少逃得过拖温柔的觊觎。因此,杭州城形形色色的美女,他都了若指掌,唯独这张美若天仙的脸孔,他却遗漏了。

  只是——可恨哪可恨!偏偏这张脸孔是男人所有……

  近看“他”,更觉得“他”美得不可思议!“他”的皮肤赛雪,双须粉嫩得吹弹可破;一双柳眉徽拧,才这么一瞥,几乎就要拧碎他的心;密而卷翘的睫毛顽皮的眨动着,这令他不难想像,那紧闭的双眼定是清澈乌眸,而且还像是会说话似的;至于小而翘的鼻梁,更说明了它的主人是慧黠、聪明的,而最令他的眼光不舍的是那红滟滟的嘴唇,仿佛诱人一亲芳泽……

  天!他“玉面狮王”是怎么了?平日优游于花丛间,而且专采名牌花,今天——今天他怎么可能会被男色所引诱了去?而且打从心坎底还兴起一股想要亲吻“他”的冲动?

  这——到底是怎么了?

  程子湘用力地摇摇头,试图摇走那潜藏在心底的“非分之想”,但愈摇,他的心愈慌,最后连整个身躯都摇晃起来了

  “嗯——好舒服哦!”

  柯冰玉软绵绵、慵慵懒懒的吐出这一句后,侧转了下头,继续闭着眼睛,抱着这浑厚、令她感到前所未有过的安全感的肉垫;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就是不想放开“它”,管它什么三从四德,管它什么男女受受不亲,她就是不想睁开眼探究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想永远沉沦在这片安全感中,享受“它”舒服的摇晃……

  “咦?怎么不继续摇?”柯冰玉呢哺了声,娇嗔的睁开眼睛,抱怨着:“怎么不摇了?好舒服那……”话未说完,柯冰玉便被那肉垫男人圆睁的双目吓得张大嘴巴,就要尖叫出声——

  “嘘——”

  程于湘手脚俐落地捣住柯冰玉的嘴巴,并机警地翻跃而起。轻轻一带,便将柯冰玉带离黑压压、正向他们这边拢聚而来的

  人潮。

  “号外!号外!大号外!”

  一阵霸气的吆喝声自人群中传出,人群中立刻有人认出——这名扯开喉咙大叫的人,正是城北萧家庄的管家萧福。

  萧家庄是杭州城数一数二的大布商,与柯家庄并称为杭州城南北二庄。

  据闻,萧霸天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为人之苛刻,令死人都胆寒,偏偏他有个挥金如土的独生于萧县飞。说起这个萧昱飞,萧霸天通常都是嘴角溢着笑意的,因为算命的说,萧昱飞是衔着金汤匙出世的,今生非富即贵;因此,对于萧昱飞的“挥金如土”,萧霸天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尽量的满足他的需求,唯一例外的是——萧霸天严禁萧昱飞将他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银两花在“女人”身上!

  当然喽!这也是算命先生给的忠告。而且他记得很清楚,就在萧昱飞二十五岁这一年,不但要杜绝女色,更不能娶妻,否则他将命丧黄泉……

  偏偏昱县飞是铁齿一族,不但天天上青楼妓院,而且就在几个时辰前,他兴高采烈地背着萧霸天完成了一桩——有关他自己的终身大事的买卖!为了避免冲突产生,他先命萧福散布消息,藉着众人的口,向他父亲传递他即将要娶媳妇儿进门的讯息。

  “各位乡亲父老——”萧福站在人群面前,像是宣布什么重大事情般地嚷着:“城南柯家庄倒闭了,柯老爷子昨儿个在怡春院悬梁自尽了,临终前,他将他唯一的女儿许配给我们家少主,聘金是一千两银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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