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水芝这水嫩嫩的可人儿为了她的即将离去而如此关切,碧蝉的心中有一丝感动和讶异,这感觉让她一向伶俐的口舌有一时之间的词穷,让她只得连忙向着跟在水芝身后而来的凌崇之使个眼色。
「蝉儿,你不多考虑一下吗?」凌崇之也劝碧蝉留下。
碧蝉微微皱起眉头。「崇之哥哥,你明明知道我……」
「我也希望你不要走。」
出声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泓义,他本来以为纳蓝一定会在碧蝉离开之前出面阻止,可没想到午时已过,还是不见纳蓝的身影。不得已,他只好离开温柔乡,先赶来阻止再说。
碧蝉的眼光来回在水芝、泓义和凌崇之三人之间扫视,她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话让场面轻松一些,可是当所有的人都是一脸正经的时候,她实在很难说出一些不着边际的话。
「你们别这样,离宫这件事我已经想很久了,现在正好是一个机会,让我可以实现自己的理想,你们应该祝福我才对呀!」说完碧蝉轻叹了一口气。
「不只是我们,还有很多人都希望皇嫂别走。」水芝纤手一挥。
碧蝉一回转,立刻被身后跪在地上的人群吓了一跳。她凝神一看,最前面一排的人是各监的总管,再来是各宫各院的司役,还有许多她认得和不认得的宫娥丫鬟。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皇后娘娘,若不是您的大恩大德,奴才根本没命活到现在,奴才斗胆求皇后娘娘不要离开。」说话的是御驷园的总管太监。
「还有小的,要不是皇后娘娘替小的美言,小的早被皇上逐出宫中、流放边塞了。」
「奴婢也是,是皇后娘娘替奴婢挡了皇上的怒气……」
「奴才也是让……」
就这样,一时之间,所有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全讨论成一团,让碧蝉是一个头两个大。
「够了。」碧蝉举起手,示意所有的人安静。「那是纳……皇上年幼气盛的事了,现在的他早已是个英明君主,就算本宫不在宫中,你们也不用担心。」
说真的,以纳蓝小时候那没天没地的性格,要不是她替他挡着,真不知道还会多造多少孽啊!不过,她还是必须说句老实话,出手帮这些人,并不是说她多有正义感或多爱管闲事,只是有时候看纳蓝那狂妄过头的性子碍眼,因而故意唱反调来挫挫他的锐气,所以,对这些人口口声声的感激,她还真是有些担待不起,但是对于他们的行为,若说她一点也不感动绝对是骗人的。
「皇上堂哥没有你是不行的。」
一道闷闷的娇声响起,令人讶异的是,出声的人竟然是那个一向视碧蝉为敌的水仙。
她不是一向巴不得自己能走得愈远愈好的吗?碧蝉问道:「你还好吗?」她发现所有人的眼中也和她一样透着疑问。这个水仙是吃坏肚子还是被鬼上身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人家只是喜欢皇上堂哥,所以把你和西垚国使者见面的事说给他听,可是皇上堂哥立刻变得好凶,他瞪人的样子就好象要吃人一样,好可怕!」水仙说着、说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原来是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做的好事!」泓义敛起了双眉,难得的发了火。
「人家怎么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水仙哭得更大声了。
「好了!做了就做了,哭什么呢?他是不会真的吃了你的啦!」碧蝉天生就是吃软不吃硬,虽然这骄傲的小丫头有时真是惹得她心头冒火、怒气横生,但此刻看她哭成这样,她心中还是生了几分不忍。
「皇嫂,你不要走好不好?皇上堂哥真的好生气,你要是真走了,他一定会更生气的啦!现在连大哥都生气了……我知道都是水仙不对,你就原谅水仙好不好?不要走啦!」水仙半是哀求、半是耍赖的说。说真的,她也才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再怎么任性骄纵,遇到事情时还是像个小孩子。
「奴婢的命是皇后娘娘救的,如果皇后娘娘一定要离开,就让奴婢跟随,好照顾皇后娘娘的生活起居。」
不知道跪着的人中是谁先说了这一句话,一时之间又是人人争着要服侍碧蝉,以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你们这些人想造反了是不是?!」
一声怒斥由天而降,震得原是一团闹烘烘的人群一下子一丁点声音也没有,整个园子静得连心跳的声音都听得见。
「你……」碧蝉忍不住退了一步,一想起他上次的行为,她仍是心有馀悸。
纳蓝冷冷的扫了所有人一眼。「她要走就让她走!你们留个什么劲?」
「皇上?」
所有的人惊喘出声,怎么也没想到会由他口中说出这种话。
「既然如此,那你还来做什么?」碧蝉不明白,为何他的话会让她的心没来由的紧揪,疼得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纳蓝冷声道:「来拿朕的东西。」
「什么东西?」碧蝉皱起眉头。
纳蓝一个大步来到碧蝉的身前,伸手平放在她的面前,脸上是少见的冷然。「你不是用玉扳指休了朕吗?既然你与朕自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那玉扳指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望着他一脸的决裂神情,碧蝉竟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她伸手将怀中用红丝线系好的玉扳指掏了出来,轻轻的放在他的掌心。「还你,从此我们就再也--啊!」
就在碧蝉要将手缩回去的时候,纳蓝倏地一反手箝住了她的手腕,微一使劲,她便落在他怀中动弹不得,任他以轻功像老鹰抓小鸡般的带着她飞离了园子。
这突来的转变让所有的人目瞪口呆,只能楞然的看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背影。
「未时已到,在下也该告辞,烦请替罡天向皇上和皇后娘娘致意。」罡天首先出声。
「你不再等一下吗?」凌崇之礼貌的轻问。
罡天明白的看着众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他的眼中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失落,但脸上的笑容仍是温雅的。「或许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纳蓝带着碧蝉飞跃至宫中南侧北辰宫主梁的梁柱顶端,那儿只有一个仅容得下他们两人立足的平台,风吹得他俩的衣服啪啪作响,让碧蝉的一颗心更是忐忑。
「你快放我下去,我可不像你会飞来飞去,一个不小心会跌死人的!」她大叫出声。这四周连一个可以扶着的地方也没有,她低头一看,地面离得好远,怕是一个不小心跌下去,大概就得找阎王大爷报到去了。
纳蓝看着她,「这样的地方,你就无路可逃。朕今日一定要和你说个明白。」
「别开玩笑了,这儿很可怕的!」恐惧让她紧紧的抱着唯一的依靠。
「如果只有在这儿你才会这样拥着朕不放,那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这儿了。」纳蓝将她的头扳正,凝眼瞧她眼中的惊慌。
「玉扳指我都给你了,你还想怎样?」碧蝉又气又急,恨不得踢他一脚,可现下的处境又让她不敢轻举妄动。
「还想怎么样?你到底要朕怎么做?」他恨恨的咬了一下她的手背。
「好痛!」碧蝉痛喊出声。
「朕要你再疼一点!朕只是咬你一口,你却是日日夜夜都噬着朕的心不放,你知道那有多痛吗?」像是极为痛苦的,他狠狠倒抽了一口气。
「你放开我!」碧蝉一点也不想听这些会让她心墙瓦解的话,可现下她却又逃不了,只能软弱的说着无用的话语。
「该死的!朕是嘉愚王朝的王,哪个人不乖乖听朕的指示,为什么偏偏你不?告诉朕,到怎么样你才肯把心给朕,你说啊!」他视线灼热、语气狂乱,全身上下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凌厉气势,可凌厉之中却还带着另一种教碧蝉为之震颤的情绪。
她看过他狂妄、看过他霸道、看过他愤怒,这九年来,她看过他许许多多的表情,可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无助……
天哪!总是高高在上、彷佛自以为无所不能的他也会有无助的时候?是她让他有这样的表情的吗?
「你要我的心做什么呢?就像你说的,你是嘉愚王朝的王,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天下名花尽在你的手中,那些名花的心只要你一开口就都是你的,为什么非要我的不可?」她真的不明白,或许她真是嘉愚王朝的第一才女,也如众人所言,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神童,但在以美色排名的宫中,她根本只是一株不起眼的小花,不是吗?
「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朕谁也不要,朕就是只要你的心!」他狂吼,口气中是浓浓的挫败。难道真要他把心剖开,让她瞧个分明,她才会相信吗?
看着他,碧蝉觉得自己的心在动摇,她自问真的能一点都不在乎他吗?还是因为他的出色外貌对她来说一向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因为资质差的人可以勤学而有所成,可天生的容貌差距却是无论如何也弥补不过来的距离。所以,她选择将自己的心意深埋,因为她是如此的确定一动心便是伤心,为了保护自己的心不被他伤害,她一直把他对她的一切行为当作是一种无聊的戏弄,从不曾认真,也不曾有所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