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彻陡地身躯僵硬,声音冰冷,“你在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清楚,你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孙法中睨了他一眼,然后对自己耸耸肩,打开门出去了。
雷彻绷紧下颚,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是这样吗?他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云颖旭究竟哪一点吸引他?他也在问自己。她顽强不屈、傲慢得惊人,即使她主动献身的目的只为了拿回“金绿玉猫眼石”,他却仍然想要她。他已经不是那种冲动性急、乳臭未干的毛头小伙子,而是一个对女人了若指掌,懂得如何自制、如何品味激情美感大男人,为什么她却能让他完全失去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他从来未曾如此渴望一个女人,而他为此更加痛恨她!
他用一手爬过满头浓密的黑发,感到前所未有心情恶劣。无声地诅咒那份冲动和欲求。云颖旭不算什么,完全不算什么,他对她的感受纯粹是肉体上的欲望罢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只要他坚定意志,情况就不会再走样。
——***——
云颖旭步出机场,只觉得脚步浮沉,头重脚轻。
半个多月来的睡眠不足,再加上将近二十个小时的飞行,她早已是身心俱疲,让她一时之间有些站不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小姐,你不要紧吧?”
有人碰碰她的手,她半侧过头去看,望见一张友善的笑脸。
“你脸色不太好呢,有没有人来接你?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她对那位一脸慈善的妇人笑笑,“谢谢,我没事。”
用一手撑住额头,她强自压抑那股晕眩感。在英国半个多月来,她几乎没能好好吃上一顿,夜里也几乎无法安然入眠。即使她的意志力尚可支撑,但她的身体显然无法负荷。正在向她提出严重的抗议。
不过欣慰的是,事情总算过去了。她用深呼吸来平稳一下自己翻腾不已的胃部,精神仍有些恍惚。她没有通知任何人她今天回来,连俞绍维也不知道。既然她不想拖累他为他们云家的问题而奔波,那又何必告诉他?
“想搭便车吗,小姐?”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她身后响了起来,“我想我不介意当个免费的司机,将一位漂亮的小姐送回去。”
云颖旭猛地回过头,那张似笑非笑的男性脸庞就在她身后,俊朗的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戏谑。
“雷彻?”她想尖叫,出口的却是——声沙哑的低语。他怎么会在这儿?
“我送个朋友回法国,出来就瞧见你在这儿。”他一眼便看穿了她的疑问,表情轻松自若,“怎么,不高兴见到我?”
她闭了闭眼睛,不想让他察觉出自己的软弱。她绝不在他面前倒下,让他更看不起她。
“你没事吧?”雷彻本能地扶住她,她苍白的脸色让他心弦微微扯动。该死的俞绍维,在云颖旭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很好。”她摇摇头,竭力命令自己离开他温暖的怀抱,害怕自己会沉溺其中。这是雷彻诱惑女人的一贯伎俩罢了,她绝不能上当。她不需要他的同情,她怎么能向一个她所痛恨的男人索取同情?
可是雷彻却不由分说地拦腰抱起,不顾她挣扎和路人侧目的眼光,迈开大步往自己的车走去。
“你干什么,雷彻?”云颖旭惊慌地挣扎,用力捶打他的手臂,“放我下来!”
“我不会吃了你,看在老天的份上,别再该死地固执下去!”他在她耳边低吼。老天,这个女人难道宁可晕倒也不愿意向他寻求协助吗?他没遇过这么刚强顽固的女人,她应该出生做男人。
“我的行李还在机场里!”她没好气地吼他。
“会有人将它寄回去的。”还能这么吼,表示精神还不错。他扬起一道眉毛,低下头来看她,黑眸里居然闪着一抹淘气的笑意,温柔和煦得几乎让她忘了生气。
上了雷彻的车,她只艨胧地感觉他将一件外套盖在她身上。
“我不能跟你走,雷彻。”她喃喃低语,“我得回去照顾爷爷。”
“睡吧!”他在她唇边印下一吻,嗓音温柔地在她耳边呢喃,“你累了,该好好睡一觉,等到了我再叫你。”
雷彻后来再说些什么,她已经有些模糊,因为她几乎是立刻就坠入了无梦的好眠。
——***——
等云颖旭再次醒来时,落地窗外早已是黑暗一片,满堂流泄着昏黄柔和的灯光。
她眨了眨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她记得自己是在机场,后来遇到雷彻……她翻了个身,下意识环视了一下四周,直到目光落在窗前那个高大的身影——
她顿时坐起身。对了,这是雷彻的房子!她的目光扫向床头柜上的时钟,十一点。由窗外一片漆黑的情况看来,现在当然不可是早上十一点。
老天,她居然睡了一整个下午。
“醒了?”雷彻显然也察觉到她的骚动,转过身来看她。
她将被子拉至胸前,这才发现身上的衣物是件宽大的男用衬衫——当然是雷彻的。想到他趁她睡着时替她更衣的模样,她感到脸热辣辣地烧了起来。
“你应该叫我的。”她短促地说,四下梭巡自己的衣物想赶快换上好离开这里。
“你睡得很熟,我叫不醒你。”事实上,是她脸上的疲累让他不忍心叫醒她。
他对她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强烈得让自己吃惊,而对自己居然对她心生怜惜而感到生气。
他也察觉到了她游移的目光,慢吞吞地接口,“你的衣服,我已经请来打扫这儿的欧巴桑一并送洗了。”
意思就是她无衣可穿了?云颖旭猛地抬起头,美眸里怒意明显。
“或许将女人的衣服和你的一并送洗是你的习惯,但不包括我,雷先生。”她僵硬地开口,声音冰冷,“如果你不介意,请你送我回去。”
雷彻没有开口,那对炯炯有神的眸子定定地停在她脸上,而她别开头去不看他,纳闷他在想什么。
“当然。”他不在意地耸肩膀,嘲弄地睨着她,“如果你不在意穿着一件男人的衬衫出现在你爷爷面前,我倒是很荣幸在半夜十一点将你送回云家。”
“你……”她握紧拳头,心里却明白他说得对。她不可以穿着他的衬衫,在午夜十一点出现在爷爷面前。她不在乎绍维怎么想,却不能不在乎爷爷的身体。若是爷爷知道自己居然和雷彻这个雷家人在一起……
但那又如何?她闭上眼,手指在被单上绞紧。即使爷爷一向鄙视雷家人,但她委身于雷彻却是不争的事实。既然爷爷要地为了拿回宝物不择手段,那她和雷彻之间的交易又有什么好隐瞒?
“想谈谈吗?”他柔声开口,目光几乎是温柔的。温柔?她垂下睫毛,相信他已经知道了云家在英国仅存的事业也遭瓦解。哦,他这个雷家人一定得意吧?
“我不想谈。”
“是对任何人都不想谈,或是仅止于我?”
云颊旭猛地回过头。
“你想知道什么?”她爆发了,激烈地低喊:“说我们云家的船运公司恶性倒闭?说公司内部的职员卷款潜逃、给员工的薪水支票全数跳票、两百名员工发动全面罢工?若不是我父亲的一位好友……”
她咬紧下唇,克制不住身躯的颤抖。若不是父亲生前的好友紧要关头挺身而出,愿意无条件鼎力相助,她简直无法想象后果会是如何。
雷彻静默了半晌,才慢吞吞地开口:“你真的相信那全是因为‘金绿玉猫眼石’的缘故?”
“信不信又如何?父亲交到我手上的事业我无法保全,云家到我这一代已经是一无所有。”她涩涩地低语,而后抬起头来看他,“请你……别将这件事告诉爷爷,雷彻。他已经不久于人世,我不想让这件事加重他的心理负担。”
他看见她咬住下唇,绞在被单里的手指紧得发白。
“拜托你!”她低语。
雷彻没有开口,她抓住他的手臂,眸里尽是恳求,她唇瓣微启,那张略微瘦削却依然美丽动人的脸庞近在咫尺,让他无法硬下心肠。可恶,她就是知道如何软化他的意志。他在心里无声地诅咒自己,却也明白她是撇下了自尊才向他请求的。
云颖旭就是利用这一点,好让他无法拒绝她。雷彻嘲讽地提醒自己。她不是已经证明她是多么善于利用男人,好达到她所要的目的了吗?
“我帮了你的忙,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他一手滑过她纤细的项部,嗓音变得沙哑,“你知道,我从来不做得不到代价的事。”
她猛咽一口口水,察觉他的眼色变了,变得……温暖而柔和,她还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嘲弄她,但他的表情却在微笑,没有一丝平素的敌对和冷淡,他的眼神近乎……温柔,她霎时感到心慌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