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司权和周克诚的想法不同。司权对任何事情都按部就班,但周克诚却野心勃勃,认为以司权的步调根本不会成功,两个人理念不合就拆伙了。”
她没有说出周克诚曾经企图吞并公司股利的事。“司权过世之前病了很久,光是医药费就是一笔庞大的开销,再加上我父亲之前留下的债务……若不是周克诚,或许我也无法撑到现在。就某些方面而言,他对我们缪家有恩。”他注视着她柔和的眸光,想到周克诚可能在她心里有过一席之地,忍不住一阵酸意直往上冒。该死!他居然在嫉妒,嫉妒周克诚或许曾经拥有她。
“这就是你答应帮助他的原因?”
“是的。我以为他只是想和你谈谈,没料到最后他居然决定绑架你,借以胁迫整个巨擘集团。”
丛皓抿紧薄唇,眼神深不可测。她的双手紧张地绞握在膝上,等着他的反应。
“缪桀呢?”他从齿缝里挤出话。“他不是你的儿子?”
“当然不是。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她显然十分意外。待她发现他的目光落至她的小腹时,她顿时明白了他的怀疑,粉脸泛上一层晕红。“我告诉过你,缪桀是司权的孩子。我是小桀的姑姑,并不是他的母亲。”
“我一直以为……”他的手指滑至她的小腹,嗓音依旧粗哑。“你有没有……”
“没有。”缪令襄握住他游移的大手,低声说道:“我没有怀孕。”
他绷紧的身子微微放松了下来,感到一股不知道该释然还是失望的情绪。
“当我看到缪桀的第一眼,我以为他是我的孩子。”他的手指轻画着她颈间的柔肤,将她的下巴抬起,注视着她的眼睛。“他有像你的眼睛、像你的嘴唇……天知道我抱着这个怀疑辗转难眠了几夜,想着该狠狠揍你一顿,还是将你吻得喘不过气来、逼问你为什么那样对我。”
她的气息在喉间一哽。“你的意思是,你早在那时就认出了我?”
“比那更早。在萧董事长将你带到我面前时,我几乎立刻就认出是你;但是你看起来却又那么不同……你的头发留长了,变得更世故图滑,出现在我眼前的不再是五年前那个甜美可人二十岁的女孩,而是蜕变成一位成熟美丽的女人。
“五年前你并没有留下照片,印在我脑海里的只有那三个月的记忆,然而时间过去愈久,连它也似乎愈不可信。当我再次见到你时,我以为是我的记忆出了错,你不可能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所以你决定按兵不动,看看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是的。”
缪令襄注视着他的表情,颤抖地吸了一口长气。原来他早在一开始就怀疑她,而她居然被他瞒过了,以为他早已忘了她。
冲动之下,她抬起手抚上他有些胡碴的下巴,手指滑过他脸庞刚毅的线条。他轻叹一声,一把拉过她纤巧的身子让她斜躺在他的腿上,双臂将她环在怀里。她由下往上注视着他,他的表情并不冷酷,上扬的嘴角甚至带着淡淡的笑意。
每当他用这种表情看她,她便无法坚定自己的意志。她柔顺地环抱着他的腰,贪婪地想留住这短暂而平和的一刻,希望时间能就此静止。然而那是不可能的,太多的误解仍然横亘在他们之间,他并不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她不愿意破坏这短暂的平静,但是她必须让他知道所有的事。迫切的,她坐起身,深吸了一口气好稳定翻腾的情绪。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丛皓。”她鼓足勇气开口。“关于五年前……”
他身子似乎僵了一下。“如果是谎言,那我不想听。”
“不、不是!”她短促一笑,声音因迟疑而有些不稳。“我曾经告诉你,我制造机会认识你是因为我和人打了赌。那不是真的!”
“我并没有当真!”
他讽刺的语调令她的心刺痛了一下,但她并未退缩。“如果—;我现在不说,我怕将来再也没有勇气说出口,而那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我之所以会接近你,一开始是因为……我父亲。”
“你父亲?”丛皓的眉毛扬了起来,表情十分讶异。
“是的。”她点点头,平静地说道:“我父亲原本在美国拥有一家稳定经营的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还算过得去。大约十年前,六个意气风发的麻省理工学院研究生共同创办了巨擘集团,而且一鸣惊人,几年后更迅速攻占了其他的产业领域,马上便威胁到他奋斗了一辈子的事业。”
她注视着他的表情,想看出他有没有想起什么,但他只是微微蹙眉。
她用舌尖润湿嘴唇,继续说了下去,“我父亲是个保守的人,他用传统的方法经营他的企业,原本一直十分稳健,然而你们的势力太过庞大,等他发觉情况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
“那时的情况很糟,糟到公司的存亡只系于是否能争取到和一家大公司的合作。为了公司能继续维持下去,他决定赌上所有资本和心力,不幸的是,他遇到的竞争对手是你,而你赢了!”
丛皓的眉蹙得更紧了。“我并不太确定记得……”
“是的,你不会记得那件小事。你的成功来得太过轻易,但那次失败却彻底击垮了他,他的公司从此一蹶不振,他也因为承受不了这个打击而心脏病发住进了医院。
“当时我在加州念大学二年级,接到消息便立刻赶到医院。我父亲告诉我,说你之所以赢得那份合约是因为你贪婪狡猾,在背后恶意中伤他的公司,让他失去了最后的机会,你是害他破产的罪魁祸首!”
“于是你计划接近我,迷惑我,好伺机报复我害你父亲失去一切?”
“是的。”
空气一下子静寂了下来,缪令襄紧张地等着他的反应,然而他只是静静地坐着。
“很好的方法。”他终于说道,目光紧盯住她。“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注意到你、进而被你吸引好进行你的复仇计划?”
“我不知道。”她咬住下唇,低声接续,“五年多前,我知道你和另一个合伙人范洛亨决定回台湾发展。我当时只是想去找你谈谈,质问你为什么这么做,然而你那么高高在上,你身边永远围绕着太多的人,我根本找不到机会接近你。
“然而想到我父亲的公司因你而倒闭,每天有数不清的债权人找上门来,我的积怨愈来愈深,报复的心也更加坚定。然后有一天,我知道你会去参加一个晚宴,便事先拟定了计划安排一切,请周克诚帮我弄到邀请函,然后混入那个晚宴,接近你身边……”
“假装不小心将酒洒在我衣服上,开始我们的话题?”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点点头。
接下来的事他们都知道了。她因为弄脏他的衣服而吓得六神无主,频频向他道歉,并且坚持要帮他处理干净。那天晚上,她的无邪甜美和羞怯的模样深深牵动了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更迅速掳获了他的心。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坠人爱河的一天,为一个女人神魂颠倒,每天只惦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只要拥她人怀就能令他心满意足。为了能保有她,他甚至愿意放弃他一向奉为圭臬的单身主义……
而这一切,居然是她策划已久的一场复仇行动。
“如果你的用意是要吸引我的注意,你的确是办到了。你让我相信你是上帝派来的天使,结果这一切早在你意料之中。”丛皓侧过头来看她,声调冷冽地道:“这么说来,在我为你神魂颠倒之际、再毫无预警的消失,就是你最终的目的?”
她垂下睫毛,搁在膝上的手微微颤抖。“你并未损失什么,不是吗?”他并未损失什么?他几乎想大笑起来。他紧盯着她,既想狠狠地摇撼她,借以发泄他这些年来的挫败和愤怒不平,又想狠狠地吻得她昏眩喘息,惩罚她让他的心如此痛楚难当。随着她的离去,他的心也被削去了一大半。
然而他只是握紧拳头,音调是致命的冷静。“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缪令襄咬住下唇,别开头去不看他。他却野蛮地攫住她的下巴,命令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告诉我,你为什么突然离开?!”他咬着牙重复道:“既然你已经引诱我上钩了,你应该更可以对我予取予求,不是吗?天知道,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我都会摘下来给你,但你却选择离开了我!为什么?”
“因为我爱上了你!”她猝然低喊,抬起头来直视着他。“我居然爱上了你……爱上了我一开始想要报复的对象,爱上一个毁了我父亲的男人。”
泪水滑落,她挣开他的钳握,凄然地笑了。“你知道当我发现这件事时,我心里有多慌吗?我跟你相处得愈久,愈不相信你会是我父亲说的那样;我更害怕的是,当你知道我的目的后……你会如何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