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過我們?」她顯然有些訝異。
「當然。房伯伯可是鼓勵我最多,對我影響最大的人,你總不會認為我一到美國之後就把你們忘得一乾二淨吧?」他微微笑道。「我曾想過和你們聯繫,不過轉念一想,人傑或許並不歡迎我,這件事就暫且擱置了下來。」
房玄菱沒有回答,知道他指的是他離開的那年暑假,和人傑之間所發生的小插曲,那也是一直到現在兩人之間還存有芥蒂的原因。
「你們為什麼不和我聯絡?」他凝視著她。
「是爸爸不讓我們跟你聯絡。」她強打起精神,細聲說道:「我念高二那年,我母親過世了,之後爸爸就一直很消沉,再加上他的身體一直不是很好,所以他不想讓你擔心。」
譚森沉默了下來。「你們應該讓我知道的。」
「何必呢?當時你在外地唸書,爸爸不想讓你分心。」她知道父親一直很器重譚森,兩人情同父子,感情好得有時連人傑這個親生兒子都吃醋了。「你這些年很有成就,如果爸爸知道的話,他一定也會為你高興的。」
「或許是我邭夂冒伞!顾D動著手中的酒杯,表情深思地道:「我的姨丈是美國人,他在美國經營的連鎖購物中心目前是全球最大的零售商,前幾年他決定將事業擴展到亞洲來,北京和上海、台灣都是重要的據點……」
「於是他便派你回台灣來指揮坐鎮?」
「這也要他信任我的能力,不是嗎?」他的口吻很平淡。「我認為台灣仍然有值得投資的優勢。再者,我父親是在這兒失敗的,我總得替他掙回一點面子,讓那些當年嘲笑他失敗的人瞧瞧
,他兒子也有成功的能耐。」
房玄菱靜默地注視著他雕刻般俊朗的側臉。雖然他面無表情,但仍俺不住嘴角那抹苦澀的嘲諷。
「我哥哥前兩天去找過你,是不是?」她低聲問道。
「嗯。他告訴我長興實業目前面臨的危機,希望我能夠幫忙。」
「你沒有義務這麼做的。」她不穩地吸了一口氣。「我哥的個性就是這樣,做事總是太過躁進,絲毫沒有顧慮到後果。你現在一定認為我們是個甩不掉的大麻煩吧。」
「做生意原本就有風險,每個人都會有邭獠缓玫臅r候。長興實業是你父親的心血,只要我做得到,自然會盡力幫忙。」
這麼說來,他會答應出手相助,完全是為了報答當年她父親的恩情了?她咬住嘴唇,沒有搭腔。
譚森半側過頭來,凝視著她低垂的眉眼。
「你知道嗎?人傑來找我,除了請我幫忙解決長興實業的財務危機之外,還附帶一個要求。」他過了一會兒才道。
「是嗎?」她蹙起秀眉,眼底亮起警戒。「他還做了什麼過分的要求?」
「不是……不算是什麼過分的要求。」他頓了一下,爾後才緩緩地說:「他要我幫你找一個丈夫。」
房玄菱先是一愣,接著頰上泛起紅暈。「他真的這麼說?」「嗯。他似乎相信我能幫你找到一個家世背景相當、能支持你的事業,又能善待你的男人。」他臉上浮現一個頗為玩味的笑容。
「我必須說,我很訝異他這麼看得起我。」
她瞪視著他有趣的表情,感覺臉頰襲上一陣燥熱,幸而她很快便恢復了鎮定。
「是嗎?」她勉力維持聲音平穩。「我哥似乎忘了問問我的意見。」
「你有對象了?」
「這個問題與你和我哥無關。」她不做正面的答覆。「我很謝謝你願意幫忙解決長興實業的危機,但是幼稚園目前的經營情況很穩定,我會靠我自己的力量繼續經營下去,不需要靠任何人的資助。」
譚森沒有說話, 目光在她緊繃的臉龐上逡巡。她避開他的目光,退後一步。
「咱們該進去了,連小姐或許已經在找你了呢。」她故作輕鬆地道,不待他回頭便逕自轉身。
他輕柔的聲音叫住了她。「玄菱。」
她停下腳步,側過身去看他。他朝她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子幾乎徽肿∷NL吹起了他額前的一綹髮絲,她可以聞得到他身上的淡淡酒味,和他身上傳來的溫熱氣息。昏暗的燈光在他臉龐投下暗影,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很高興再見到你和人傑,真的。」他聲音低沉地道。「而且我要你知道,我並不認為你們是我的麻煩。」
沒有等她回答。他率先轉身離開,留下她怔怔地佇立在原地,望著他消失在視線之外。
「三億?」孫承翰皺起眉毛。「有沒有搞錯?」
「相信你的聽力,孫副總。」譚森看了他一眼,心思還在手上剛簽的合約上。
「拿三億去救一個瀕臨破產的公司,會不會太浪費了些?」孫承翰仍然眉頭糾結。「把這些錢丟到大海裡都還會有漣漪,用來接濟長興實業這個名存實亡的空殼子,只怕連個回音都聽不到。你確定要借他這筆錢?」
「他會來找我,表示他已經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我總不能坐視不管。怎麼,你不贊成?」
孫承翰抓抓頭髮,看向天花板,然後搖搖頭,最後才歎了聲長氣。
「你都已做了決定,我還能說什麼?」他往後癱向椅背,斜睨著好友。「這三億最好能填平他挖出來的洞。如果房人傑再不思改進,一樣急躁衝動行事,那麼再多的錢也解決不了他的問題。」
「我已經說過了,相信他也有自覺。」
「那最好。」孫承翰滿意地點頭。「還有呢?」
「什麼?」
「他還有沒有其他的要求?別告訴我,房人傑只跟你要錢。」
譚森先是揚眉,然後笑了。他和承翰是在美國念研究所時認識的,之後承翰應聘至爾瑪集團紐約總部任職,能力一直備受肯定,也因此在兩年多前,他和承翰便一起被調派到台灣來接掌爾瑪集團在亞太地區的營吖芾砉ぷ鳌�
於公,他們是默契十足的好夥伴,於私更是肝膽相照、交情深厚的好兄弟。他們互相信任,彼此之間幾乎沒有秘密。
「事實上,他的確有其他要求。」他用一手輕撫著下巴,輕描淡寫地道:「他希望我能幫他妹妹找個丈夫!」
孫承翰的嘴巴張成O型。「幫他妹妹找個丈夫?」
「對!而且要是個家財萬貫的金龜婿。」
「這真是太有趣了。」孫承翰往後一仰,笑咧了嘴。「怎麼,房人傑這個妹妹真這麼其貌不揚,還得靠你幫忙才能實現嫁入豪門的夢!」
正好相反。譚森想著,心思不由得回到那晚乍見房玄菱的那一幕。
她和他記憶中有些不同,十二年來,他對她的印象始終停留在他離開台灣那一年,那個天真爛
漫、笑起來有兩個甜甜酒窩的小女孩。
當時突遭父喪、人生遭逢遽變的他並不是個好相處的人,但玄菱卻沒有像其他孩子一樣排斥他、遠離他,被他的凶神惡煞所嚇跑。相反的,她總愛跟在他身邊,在他和人傑較量籃球時為他加油打氣,在他和那些取笑他的人打架而渾身傷痕纍纍時,默默地坐在他身邊陪伴著他。即使後來離開台灣,他仍然時常想起那個總是陪若他度過低潮、給予他心靈支持的小玄菱。
曾幾何時,那個一向嬌嬌嫩嫩的小女孩長大了,不再是他記憶中那個總是跟在他後面跑的小娃兒。她變得成熟、獨立而自信,而且如此纖細誘人,美麗得令人為之驚艷。想到將她帶入社交圈之後,將會有多少男人像哈巴狗般圍繞在她身邊,他不禁微微蹙眉,心中升起一絲不快的情緒。
「不是。」他終於說道。「我想人傑應該是考慮到妹妹的將來,畢竟長興實業的情況已經大不如前,再者,房玄菱經營的幼稚園也需要有足夠的財力支持才能穩定地經營下去,所以這是最快也最穩當的方法。」
「這倒是。」孫承翰點頭同意。「你怎麼沒想到自己就是個現成的人選?」
「我?」
「當然。英俊瀟灑、財力雄厚,目前企業界多少大老想把他們的女兒嫁給你這個乘龍快婿,你自己總不會不知道吧?」譚森不置可否地聳肩。「你知道我對婚姻的看法。」
「獨身主義,嗯?」孫承翰挑眉,顯然對他的論調頗不以為然。「得了吧!就算你這麼想,只怕雅晴的老爸也不會答應。別忘了,連董事長了心想把這惟一的寶貝女兒嫁給你,如果知道你根本不打算結婚,他不吐血才怪。」
「我不認為需要用婚姻來達成某些目的。」譚森輕啜了口已涼的咖啡,有些漫不經心。「再說我和雅睛只是朋友,連董事長也知道這一點。」
孫承翰還想說話,卻被一對走進餐廳的男女吸引住目光。「嘿,那不是李尚達嗎?這老小子真有種,居然還有閒情逸致和別的女人一起上法國餐廳。不是聽說他正在和他老婆打離婚官司嗎
?」
譚森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然後眼睛倏地瞇起。是玄菱!
「譚森?」見他直盯著李尚達的方向,孫承翰疑惑地問:「怎麼,你認識那個美人兒?」
「她就是房玄菱。」他簡單地道,看著李尚達十分慇勤地為她拉開椅子,那張薄施脂粉的臉龐巧笑倩兮。
孫承翰的眉毛揚了起來,這才開始仔細打量起那個清麗的人影,然後輕吹了聲口哨。「真不錯,沒想到房人傑的妹妹居然這麼漂亮。以她的條件,要釣個金龜婿嫁入豪門,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吧?」
譚森沒有回答,目光仍然盯住她。「我過去打聲招呼。」
沒等孫承翰反應,他已經逕自起身朝房玄菱的方向走去。這個動作顯然引起她的注意,她的目
光朝他的方向望來,秀眉訝異地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