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门关上,孙承翰才慢条斯理地开口,“赵东恒应该也会出席明晚的婚宴。如果他正在和玄菱交往,玄菱应该会陪他一起……”
“赵东恒根本不够资格追求她!”谭森粗声打断他的话。该死的,想到赵东恒也可能吻她、拥抱她,他感觉胸口一阵纠结,有着前所未有的烦躁郁闷。
“哦?”孙承翰挑着眉毛。“那么依你看,谁才够资格?”
谭森用手爬过一头黑发,将自己抛进孙承翰对面的沙发里。
“她还年轻。再说,社交圈里条件比赵东恒好的男人多得是,她可以不用这么快做决定。”他绷着声音道。
“只怕按照你的标准,没有人配得上玄菱的。”孙承翰颇有深意地微笑。“你对玄菱是什么样的感情,谭森?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或者仅仅是你恩人的女儿罢了,什么意义都没有?”
“你想说什么?”
“既然你这么问,我就直说了。”孙承翰搓搓下巴,思索地望向他。“你知道玄菱年轻漂亮,任何男人都有权利追求她,她也有选择所爱的自由,就算那个人的条件不符合、你的。标准,你仍然无权置喙。”
“你是在告诉我,你也打算加入玄菱的追求者一族?”他声音平板地问。
“如果我是呢?”孙承翰没有被他凌厉的眼神吓退,表情依旧平和。“你认为我够资格追求玄菱吗,谭森?还是我必须经过你的允许才能展开行动?”
谭森没有回答。如果不是他紧绷的脸部线条稍微泄漏出情绪,孙承翰几乎要以为他对这个问题无动于衷。
“或许你该仔细想想这个问题,谭森。如果你不能诚实地面对自己,你会失去你最宝贵的东西。”再瞥了他一眼,孙承翰起身离开,留下他直直地瞪视着前方。
“该死!”他喃喃地咒骂了一声,却不知道这两个字是在骂谁。
第六章
房玄菱坐在床沿,注视着搁在床上的礼服,那是她为了今晚和赵东恒的约会而准备的,但她却发觉自己意兴阑珊。
今天下午,雅晴告诉她,今晚将会和谭森连袂出席这场婚宴。如果她和赵东恒一起去,到时免不了会和谭森打照面,她不认为自己已经准备好再次面对他。
她用手揉揉有些僵直的颈背,那晚和谭森的一番争执又在她脑海中闪现。他并没有否认她的话,是否表示他对宋惟心仍然旧情难忘?这个认知令她胸口一阵抽痛,无法掩饰那抹怅然和失落感。
该死的他!她感到懊恼起来。这些年来,她一直这样独立生活着,将所有的心力都放在经营圣柏德幼稚园上,生活平凡而简单,没有人能影响她平静的生活。然而谭森却又出现了,他毫无预警地再次闯入她的生命,在她沉静的心湖里掀起波涛,重燃起她内心熄灭已久的火焰。
他仍然有足够的影响力,她所感受到的那股吸引力强烈地盖过她的理智,她的心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她挫败地叹息一声,将视线转向话筒。她不认为以自己现在的心情,会有那个兴致参加一场喜气洋洋的婚宴。
考虑之后,她打了个电话给赵东恒,借口身体不适取消约会。
“那你去看过医生了吗?”听她说完理由之后,赵东恒立刻关怀地问:“要不要紧?我待会儿过去看你好吗……”
“不用了。可能是这几天忙了些,我休息一晚就没事了。”她柔声婉拒。
从静默的电话那端,她可以感觉到赵东恒的失望,但他并没有坚持。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过两天我们再一起吃饭。”
挂了电话,她对着话筒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才慢慢地将话筒放了回去。
凭心而论,赵东恒温文稳重,对她也十分温柔体贴,应该会是个理想的终身伴侣,但她却没有那种感觉……那种想永远待在他身边,和他终生相伴的归属感。
没有男人能给她那种感觉……只除了一个……
门铃声响将她唤过神来,她望了一下腕上的表,接近晚餐时刻,谁会在这时来找她?她心不在焉地前去开门,谭森高大的身子就站在门外。
“看样子我赶上了。”他嗓音低沉地开口,俊朗的脸上甚至有着淡淡的笑意。“我还担心自己晚来一步,你已经和赵东恒出门了。”
惊愕过后,房玄菱瞬间忆起未熄的怒气。
“你来干什么?”她昂着下巴,高傲地道:“对不起,我只对勾引有妇之夫有兴趣。谭先生大驾光临,不怕辱没了你的清高?”
她想关上门,谭森却更快一步地用手抵住。
“对不起,玄菱。”他凝视着她愤怒的眼眸,低哑地说:“我是来道歉的,为我那天的无礼和口不择言。原谅我,好吗?”
房玄菱瞪视着他。有那么一刹那,她想当他的面甩上门,想尖声叫他滚离她的视线,然而他眼里的歉意却令她心软,她真懊恼自己的不争气。
“我为什么要原谅你?”她赌气地反驳。“你不是该陪雅睛去参加婚宴吗?还来这里做什么?”她不愿意自己的语气听来像个打翻醋坛子的老婆,但在她思考之前,那句话已经冲口而出。
谭森的反应只是微扬起眉,眸中笑意闪烁。她立刻领悟到自己的失言,整张粉脸涨得通红。她气鼓鼓地转过身去不想理他,手臂却被他拉住了。
“别这样,玄菱。”他柔声道,眸中充满了暖意。“我想到一个地方去。陪我走一走,好吗?”
她咬住嘴唇,回绝的话哽在喉间。本能警告她,这是他应付女人一贯的手法罢了,她绝对不能如此轻易便落入他的柔情陷阱……然而他手掌的温度透过柔软的布料传达到她身上,令她根本无法拒绝。
上了车之后,房玄菱没有问他要到哪里去。他为什么没去陪雅晴?今晚的婚宴是某位政治界大老娶媳妇,受邀出席的全是政商界的重量级人物,然而由他一身轻便的打扮看来,又不像要前去赴约的样子。
她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却一径倔强地保持沉默。就算谭森看出她有些僵硬,也没有询问。一会儿之后,她才讶异地发现他将车驶离了市区,四周的景致逐渐变得荒僻。
正有些纳闷的当头,车子已经弯进了一条僻静的巷道,在一扇似曾相识的镂花铁门前停了下来
。待看清楚谭森带她来的目的地时,她顿时瞪大眼睛,感到讶异极了。
“还记得这儿吗?”他侧过头来问她。
“当然。”她微微摒住呼吸,声音低若耳语。“这是你家。”“是的。当我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这是我们全家人居住的地方。”他下了车,拿出钥匙打开那道已经有些生锈的大锁。她跟着他下车,注视眼前那扇爬满杂草和藤蔓的雕花铁门,一时之间有些呆愣。
谭森拾起一根木棍替她隔开些过长的杂草,避免她被锐利的草丛割伤。当他握住她的手走进杂草丛生的花园里时,她并未反对,尽管她的内心深处微微颤抖。
这栋宅邸占地十分宽广,近千坪的土地除了以围墙和外区隔开来之外,四周种值的茂密树木也提供了良好的遮蔽。虽然整个庭园里杂草边生,但仍可以想见当初必定有过一番绝代风华。
房玄菱侧过头去看谭森,发现他的视线凝结在前方那栋三层楼高的白色欧式建筑上。夕阳西下时分,几只麻雀和不知名的鸟儿在树梢间呜叫着,四周充满活力和声响,整个庭园在初秋温暖的阳光下显得十分清幽。
“这儿不是已经被查封了吗?”她轻声问道。
“嗯。当年我父亲的公司倒闭之后,这栋房子就被法院拍卖。”他的表情十分平静,看不出丝毫喜怒哀乐。“两年多前,我出高价把它从现任屋主手中买了回来,从那时起它就一直闲置着。”
你为什么不搬回来?她想问,却又勉强按捺下。她静默着,和他一起凝望着前方那栋幽然的宅邸,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时光又倒回到十数年前,她和谭森还是孩子的时候,他们一起站在这儿的情景。
和谭森相遇那年,她才九岁。那时的他刚到房家,浑身尽是刺 般叛逆反骨的气息。也许是体会到自己寄人篱下,他对房家人的友善丝毫不领情,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完全令人难以亲近。
“谭哥哥为什么都不跟我玩呢?”她当时天真地问着母亲。“难道他不喜欢我们吗?”
“不是的。”母亲总是温柔地回答,“谭哥哥的爸爸过世了,所以他很伤心。你要多接近他,多陪他说话,让他再次开心起来,嗯?”
当时的她似懂非懂,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让他开心起来是件很重要的事。他并不常微笑,也不大爱说话,总令她联想到闷闷不乐的天使。
有好一阵子,她几乎天天都跟着他,即使他总是一脸凶恶地试图吓跑她,她也没有因此而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