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谁都别拦他,让他走!他一踏出了这个大门就别再回来。”关德宗还在吼。
安以姮将目光调了回来,看着关成奕和胡兰欣不停的安抚着关德宗。现在的关德宗正在气头上,看来一切只有等他怒气平息后才能得知整件事的原由了。
她咬了咬唇,然后悄悄地退出了书房。
安以姮在后院的凉亭里找到了关健。他直直地站立着,双手环胸,两眼瞪视着前方,全身的肌肉仍因未熄的怒气而绷紧。
她放轻脚步走到他身边,轻轻碰了碰他。“关健。”
“你来干什么?”他没有转过头来看她,声音粗暴鲁莽。“你还要我怎么做?我照你说的顺从他、取悦他,结果呢?他根本就巴不得我离得愈远愈好,最好永远别再看见我。”
“你明知道他只是说气话。”她嗓音轻柔的安慰,“他刚刚失掉了敦品集团最重要的客户,这对他而言不止是一桩生意,更是面子问题;换作是你,你也一样会发怒,不是吗?”
他侧过头来看她。她的目光清澈柔和,仿佛轻易便了解他的郁闷。他的喉结滚动着,努力和受伤的情感挣扎。
“我该怎么做,以姮?”他表情阴郁的低问。“我已经不想再和他为敌。天知道……为了让他高兴,我甚至考虑重回到敦品集团,和大哥一起为他的事业打拼,但他却根本不信任我。”
“董事长现在正在气头上,当然听不进你的话。你之前曾经有过不好的纪录,现在要重新博取他的信任本来就不容易,等明天早上你们都消了气,你再好好跟他解释。他不是个不明理的人,一定会谅解的。”
“他会吗?”
“他会的,你要有耐心。”她拉起他的手,鼓励的朝他微笑。“走吧,进去和董事长道个歉,嗯?”他凝视着那对乌木般的眸子,感觉她的小手轻柔的拂过他颈背僵直的肌肉,令他紧绷的身躯逐渐放松了下来。那纤细的身躯如此娇小,却隐含着无比强大的力量,比任何东西更能稳定他,给予他最大的勇气和支持。
他点点头,两人携手朝屋里走去;才刚走进客厅便听见楼上传来一声尖叫。
关健和安以姮对看了一眼,随即迅速朝关德宗房里跑去,才到了门口便瞧见关德宗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胡兰欣则是面色灰白的跪坐在一旁。
安以姮立刻冲到关德宗身边。“怎么回事?”
“我……我陪伯父回房间拿药,成奕说要去端杯水,没想到伯父一口气喘不过来,就……”胡兰欣啜泣地道。
“怎么了?”闻讯而来的关成奕也出现在门口,待看见倒在地上的父亲时,手上的水杯和药罐子全都跌落地上。
“董事长看来是心脏病发作。”安以姮一面做心肺复苏术,一面转向关成奕吩咐道:“关大哥,打电话给医院,请方医生做好准备,我们必须马上送他到医院去。”
事实上不用她吩咐,关成奕早已面色如土的冲去打电话。关健则是呆站在一旁,脸色苍白如纸。
“关健,去把车开到门口来,快点。”安以姮嚷着。关健这才像恍然大悟一般,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爸爸不会有事吧?”关成奕打完电话跑了回来,音调颤抖地问道。
“希望如此。”安以姮望向关德宗灰白的脸,喃喃低语,“您千万要没事才好,董事长。”
医院里的手术室外聚集了接到通知的关家亲友,每个人皆是忧心忡忡。
“都是我不好。”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胡兰欣哭着道:“如果我有学过CPR,或许就有多一点时间可以救伯父。都是我不好,都是我……”
安以姮将目光调了回来,转向站在远处的关健。自从关德宗被推进手术室之后,他便一直默然不语,脸上毫无表情。她朝他走了过去,一手轻覆上他的手臂。
关健动了一下,却没有抬头看她。“他会死吗?”他低声问道。
她摇摇头,却对这个回答毫无把握。
“为什么是现在,爸?”他似乎也不在乎她的回答与否,兀自喃喃低语,“为什么在我刚刚了解自己的错误,想对您尽一点孝道的时候?您为什么就不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您难道连补偿的时间都不给我吗?”
安以姮咬住下唇,感觉心中一阵抽紧发痛。“董事长不会有事的,关健。”
“我不该说那些话顶撞他。”他瞪视着前方雪白的墙壁,眼中空茫一片。“我从来不曾真的想要报复他,以姮。”
“我知道。”她握住他的手,除了安慰,还有更多的谅解。她的目光再望向手术室门口,知道接下来所能做的只有等待。
似乎过了一世纪之久,手术室的门开了,几位医生和护士同时走了出来。关成奕和几位亲友立刻迎向前去,走在最前头的方医生解下口罩,脸色凝重的摇摇头。
“很遗憾,关董事长刚刚过世了。”
安以姮用一手捂住嘴唇,泪水迅速涌上眼眶。
“伯父?”胡兰欣尖叫一声,而后痛哭失声。关成奕呆若木鸡地站着,眼神黯淡、脸色惨白。在场的亲友有些开始哭了起来,其他的几位则是脸色凝重的继续向医生询问详情,每个人皆是神色哀戚。
安以姮望向身旁的关健,只见他神色一片木然,没有动,也没有任何反应。
“关健。”她低唤。
“他死了!”他低语,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是我杀了他!我恨了他那么久,想尽办法和他作对,现在他终于死了。是我杀了他,我是个杀人凶手!”
“不,不是的。”她摇晃他的手,感到喉头凝哽,泪水滚落脸颊。“你知道董事长的身体状况原本就不好,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你别太自责!”
他没有说话,只是侧过头来看她,而后一语不发的紧拥住她,仿佛她是他此生惟一的依靠。她环紧他的脖子,感觉他的泪水无声的滑落,浸湿了她的颈间。
第九章
关德宗的葬礼已经过去了。
举行葬礼的那天,除了几位较为亲近的家属和公司股东外,谢绝了一切挽联和奠仪,典礼过程简单而隆重。关德宗显然早已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所以在遗嘱中便注明不要铺张,一切以简单为要,和他一向喜欢热闹的个性大不相同。
宣布遗嘱那天,安以姮回到晨曦园收拾行李,到晨曦园做最后的巡礼。一转眼,她已经在这儿待了三个多月,这儿的一草一木都是她所熟悉的,而现在,她却要离开了。
提着行李下了楼,只见整个大厅里聚集了律师召集而来的家属,关成奕正和几位敦品集团的股东低声讨论着。她的目光梭巡着关健的身影,不太费力便瞧见他正斜靠在落地窗前,一手端着酒杯,神情似乎若有所思。
自从关德宗过世之后,关健变得沉默许多。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也不敢问,害怕再次触动他的情绪。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是她知道他始终认为自己该对父亲的死负责,那永远会是他心中无法抹灭的伤痛!
而现在,葬礼已经过去了,晨曦园已不再需要她,她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
趁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空档,安以姮正想悄悄由后门溜走,关成奕已经眼尖的看见了她。“以姮。”
她回头?只见关成奕正朝她招手,客厅里一片寂静。
她纳闷地走了过去。“什么事,关大哥?”
“你也坐下。”关成奕朝她比了个手势,然后用眼神示意律师开始宣读遗嘱。
安以姮依言坐了下来,看见胡兰欣就坐在她对面。然而胡兰欣只是瞄了她一眼,并未对关成奕的决定多做评论。
她静静的倾听着律师平板的声音,并不意外关德宗在遗嘱中将敦品集团的股份平分给两个兄弟,还有他其他的几项投资和房地产。正有些漫不经心的当儿,律师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最后,由于本人这段日子以来,受到安以姮小姐无微不至的照顾,对她感激于心,所以本人特地在瑞士苏黎士银行,为她设立了一个三十万美金的账户,提供她到国外进修之用。”
安以姮陡地一震,愕然的张大了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三十万美金?”胡兰欣细声细气地道。
客厅里开始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关成奕起身向大家做了个手势。
“请大家安静。”众人平息了下来,关成奕才接着道:“以姮不仅是我父亲的护士,这几个月来,他更是把以姮当成女儿般疼爱,他会做这个决定我并不意外。”
安以姮脸色转为苍白。她从未想过关德宗如此心思缜密,连她随口说出的话都记在心里,并且慨然帮助她。她飞快的瞧了关健一眼,只见他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表情莫测高深,她看不出他对他父亲如此安排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