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叔,叫救护车!”尹雪荻第一个反应过来,当机立断地吩咐道。
其实不用她吩咐,老管家早已冲至电话旁,手忙脚乱地拨着电话。一旁的谢锦蓉早已乱了分寸,手臂紧攒着尹云天的衣袖,呼天抢地地哭喊着,“云天,你不要吓我,你给我醒过来啊。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怎么办、怎么办啊……”
“爸……”望着已经陷入昏迷的尹云天,尹雪荻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为何她没有早一些发现父亲的不对劲?如果她早一点发现的话,或许就不会……
她一甩头,命令自己保持镇定。眼前只有她能承担这一切,她必须稳住阵脚,绝不能连她也乱了分寸……
“我会想办法的,爸爸。”她喃喃道。“我不会让您去坐牢的,绝不会!”
陆地放下手上的档案夹,目光锐利的巡视过眼前几位高级主管。
“一切就照既定的程序进行,中午以前将详细的报告送到我办公室来。”
“是的,陆总。”
“很好。”陆地往后沉向椅背,朝众人抬起一眉。“尹云天目前的情况如何?”
“暂时还算稳定。”他的财务副总立刻接口。“尹云天原本就有高血压的病史,这回因为昏倒引发轻微的中风住进医院,对他来说反而是件好事,起码可以暂时躲避上门要债的债权人。”
“暂时先别打扰他,让他好好休养一段期间。”一直不语的陆守谦开口说道。“派人密切注意他的情况,随时向我回报。”
“是的,董事长。”
见陆守谦满意地点头,陆地正要再说些什么,一阵嘈杂声由办公室外传来。所有人同时朝声音来源望去,一个纤细的人影旋风般的推开门卷了进来。
陆地的眼睛在见到来人后微微眯起,是尹雪荻!
“小姐,你不能这样乱闯啊……”他的秘书急急地跟在后面嚷道。
尹雪荻不理她的叫喊,直直地走到陆地面前去,仰起下巴直视着他。“我有话必须和你谈谈。”“你可以和我的秘书约时间。”陆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动。
“我只需要几分钟。”她冷冷地说道。“怎么,堂堂长亿集团总经理有时间逐步搞垮鸿禧企业,却没空拨冗接见我?”
办公室里的人面面相觑,屏气凝神地看着对峙的两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儿没你们的事了,你们都下去吧。”陆地终于说道。
所有人仿佛松了一口气般,鱼贯般的步出会议室;走在最末、一位相貌威严的老人却在尹雪荻面前停了下来。
尹雪荻不由得退后了一步,注视着这位看来十足威严的老绅士。他十分高大,年纪约莫在六十岁左右,有着一对炯炯有神的眸子和刚毅的下巴,虽然两鬓已经有些斑白,但眉宇间仍有着不怒而威的气势,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你是……尹云天的女儿,雪荻是吗?”老人声如洪钟地开口。
“我是。”她迅速回神,声音清晰地道。本能已经告诉她他是谁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和陆地的相像之处。
这两个男人身上同样有着令人慑服、威武不屈的强硬气势。
“我是陆地的父亲。”陆守谦停了一下,才温和地接口道:“你父亲的事我很遗憾,希望他的病情没什么大碍。”
她勉强挤出微笑。“谢谢您,陆伯伯。”
“你们好好谈谈,我先走了。”
再看了两人一眼,陆守谦转身离开,办公室里重新恢复寂静。
直到大门重新合上,陆地才往后靠向桌角,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即使早预料到她会有的反应,他却没料到她会这么做——直闯他的办公室兴师问罪。
“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他看了腕上的表一眼。“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五分钟后还有会要开。”
“我话说完马上就走。”她傲然抬头,紧盯着他。“你为什么那么做?”
“做什么?”
“少装蒜,你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她的胸脯仍因未熄的激动而快速起伏,眼中的怒意足以将他撕成两半。“这几年来你一直在打压鸿禧企业,存心让鸿禧在商场上无立足之地,是吗?”
“人会向利益靠拢是天经地义的事。或许你该问你的父亲,为何无法留住客户。”他不为所动地道。
“但是你……挖走鸿禧企业的资深主管!”
“长亿集团有足够的能耐吸引最优秀的人才投效,根本不需要重金挖角。”他打断了她,目光冷静。“一个企业留不住优秀的员工是它自己的问题,和其他人无关!”
“你是有预谋的。”她指控道。“因为和鸿禧企业合作不成,所以你采取最卑劣的手段搞垮鸿禧,占领它原有的市场和业务,是不是?”
陆地露出微笑,但眼中毫无笑意。“我承认我是用了一些手段,但商场上本是如此。鸿禧企业老早就是个空壳子,就算我不吃掉它的市场,一样会有其他财团这么做。长亿集团只是作了最正确的决定!”
这么说来,前几年她还在国外求学时,鸿禧企业便已在长亿集团的掌控之下了?尹雪荻咬住下唇,注视着那张面无表情的男性脸庞。
“你怎能如此?”她深深吸口气,低声说道:“你明知道他的事业经营不善,却仍然落井下石?这是他一辈子的心血啊。”
“长亿集团不是慈善事业,它和其他财团一样以营利为目的,一样得在竞争激烈的商场上求生存,天经地义!”他冷冷地道。“你想知道鸿禧企业为什么会垮台吗?告诉你,因为尹云天太过刚复自用、自以为是,根本不接纳任何人的意见,才会让公司走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我不许你诋毁我父亲!”她低喊。
“在你心目中,尹云天永远不可能犯错,是吗?”他微微扯动嘴角,语气嘲弄地道。“让我再告诉你尹云天做了些什么,他浮报预算,挪用公款,甚至伪造有价证券。鸿禧企业会有今天只能怪他自己,怨不得任何人!”
她踉跄倒退了一步,脸色惨白。“你说谎!爸爸不会是这样的人。”
“那只能说你太不了解你父亲了。”他对她的反应无动于衷。“尹云天或许曾经叱吒风云过,但旧式的领导已经过去了,现在是速度的时代,跟不上潮流的人就该淘汰出局。鸿禧企业垮台既然已成定局,我劝你最好接受这个事实,可能还会来得容易一点。”
尹雪荻摇摇头,一时之间还无法从这个消息中恢复过来。“你说过他和你的父亲是好友,你们怎么能……”
“如果不是念在他和我父亲还有交情的分上,尹云天早在一年前就该被关进监牢里,而不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毫不留情地截断了她的话,薄唇抽紧。“如果你只是想来确定一下消息,我很乐意请我的律师给你一份详细的报告!我的话到此为止,恕我不奉陪了。”
她的手在身侧握紧,身躯因极力克制而颤抖。她想朝他大叫,命令他向她解释清楚,然而她只是呆呆地站着。
这么说是真的了?她父亲的事业失败,全是由陆地全盘主导?
“这就是你接近我的目的?好从我这儿得到消息,能更清楚地知道我父亲的公司状况?”她不稳地开口道:“你还去威胁他,如果他不照你的话做,你会让我在服装界无立足之地?”
“没错!”他片刻之后终于开口,盯着她的黑眸炯然闪烁。“如果你的父亲仍然一再固执己见,我打算利用你来让他清醒一点。看来,这个方法很有用。”
尹雪荻用双手环抱住自己,突然觉得好冷。原来……原来他的温柔都是假装,他自始至终都只是在利用她罢了。她感到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被背叛的心寒甚至比父亲的事业失败更甚!
“我明白了。”她哑声开口。“除了必须面对公司倒闭的打击之外,接下来他还必须面对法律的刑责?”
“对!”
“但是……他现在人还在医院,怎能再承受一连串的司法审判?”
“那并不干我的事!”他耸耸肩膀,迳自走回办公桌前去翻阅桌上的卷宗,表情恍若事不关己般的漠然。
尹雪荻注视着那张冷酷的男性脸庞,蓦然明白这才是真正的陆地:一个在商场上绝不留情、残忍无情的冷血恶魔。
原来传言是真的!为了更快达到目的,他甚至不惜拿她威胁她的父亲!
“别这样,陆地。”她的下唇微微颤抖,喉间仍因波动的情绪而发痛。她痛恨自己如此低声下气,然而她必须。“我不要求你让他免于司法的审判,我只想请你……缓一些时日,等他的身体康复之后再作决定,可以吗?”
陆地侧过头来看她。她的手指在他的臂上揪紧,小脸上交织着无助和恳求。他从未见过她这一面!她在他面前一向是坚强的、骄傲的,从未像现在这般脆弱慌乱,令他几乎硬不下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