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任伯母下个礼拜就会起程到英国去,可能会在那儿待上好一阵子,不过我会把这件事向殷馗交代一声。对了,你知道殷馗吧?」
「我知道。」他在美国便听说过这位台湾日东集团的现任总裁,也知道他是任川铭的乾儿子,极受任川铭的器重和信任;事实上,殷馗也的确得到任川铭在商场上冷静果断的真传,用实力证明了他赢得这个职位绝非侥幸。
「那就好。」任川铭满意地点头,而後不著痕迹地转移话题。「对了,你还记得我女儿吗?」
康诺微微蹙眉,脑中迅速闪过一些模糊的片段。他十二岁离开台湾那年,任川铭的女儿才只有五岁大,是个骄傲任性、爱哭又爱指使人的小鬼;如果她当时就已经是个被宠翻天的富家千金,他简直不敢想像她现在会是什么模样。
「我没什么印象了。」他诚实地道。
「她没什么变,一样是个任性泼辣的千金大小姐,可能还更变本加厉一点。」任川铭显然看出他的想法,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她这两天碰巧出国去了,人不在台湾。过两天她回来,再让她好好的招待你。」
康诺微微耸肩算是回答,似乎对这个提议并没有多大的兴致。
「除了她之外,我还有另一个女儿若曦,她和殷馗就要结婚了,改天再介绍你们认识。」见康诺仍然保持微笑,任川铭清了清喉咙,「呃,不知道你父亲有没有告诉你,关於你和我女儿的婚事……我并没有忘记这件事。」
婚事?康诺先是不解地蹙眉,而後倏地明白了任川铭的意思。
「如果你指的是当年和我父亲的一番戏言,那您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他神情自若地道。「我知道您是重承诺的人,但现在时代不同了,已经不适合再由父母帮儿女订定终身大事;再者,我想令千金也绝对不会同意。」
「你结婚了?」
「还没有。」
「那么,你是有要好的女朋友,才会连任伯伯的女儿都看不上?」
「您言重了,任伯伯。我相信令千金身边一定不乏追求者,绝对可以找到比我更好的对象。」他说的含蓄。「但还是谢谢您这么看得起我。」
看著那真挚沉稳的目光,任川铭先是扬了扬眉,而後笑了,一抹激赏的情绪由心底升起。如果他还对康诺抱有几分疑虑,也在这一刻全盘褪去;他任川铭毕竟没有看错人。
「我绝对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比起那些不曾经过努力便继承万贯家财的公子哥儿,我更欣赏脚踏实地、认真且有责任感的年轻人。」任川铭说。「关於这件事,任伯伯绝对尊重你们年轻人的意见。」
「我知道。」康诺轻咳了一声,然後起身。「那我就不打扰了,改天有空再来拜访您和任伯母。」
「嗯。自己保重!」
「我会。」再朝他们微微颔首,康诺转身走出了大门。
「达忠集团目前的情况很糟吗?」直到门重新阖上,夏念慈才开口询问道:「看康诺的态度,似乎并不想接受我们的帮助?」
「我之前和他通过电话,他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不过达忠和我情如兄弟,我自然不能置之不理。这件事我会和殷馗商量看看,再决定如何帮忙。」
「也好。」夏念慈点头。「对了,我刚刚听你提到康诺和宛灵的『婚事』?」
「喔,那个。」任川铭挑起一眉,嘴角浮起笑意。「其实那只是我和达忠一时兴起的玩笑话罢了。当时我们几个老朋友常有聚会,几个小孩也时常玩在一起。
「那时候宛灵才五岁,被我和她母亲宠坏了,对所有接近她的小男生都爱理不理的,唯独对康诺不一样,特别爱缠著他、要他陪她玩,於是我便和达忠开玩笑,说等孩子长大後乾脆结成亲家好了。」
「真的?那宛灵知不知道这回事?」
「当然不知道。这回若不是康诺回来,我几乎都要忘了有这回事了。」任川铭笑著说。「以宛灵的脾气,要让她知道我和她母亲早把她的终身给『订』了,恐怕要大发雷霾。再说你没瞧见康诺刚才的反应吗?看来他也没把这件事当真过。」
「可是你很中意康诺这孩子,嗯?」夏念慈斜睨著丈夫。
「我中意有什么用,也得要咱们任大小姐点头才行哪。」任川铭故意叹了一声。「依我看,要找个宛灵看得上眼的男人根本是难上加难,更遑提那个男人还得要有超乎常人的好脾气和忍耐力,才能包容咱们这个被惯坏的女儿了。这事儿也得看缘分,我总不能硬把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吧?」
「这倒是。孩子们有他们自己的想法,咱们还是别干涉太多。」夏念慈拍拍丈夫的手。「这件事就让他顺其自然吧,也许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结局也说不定。」
「希望如此!」任川铭点头,和妻子相视而笑。
「什么?」任宛灵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瞪视著坐在对面的殷馗。「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你听见了。」殷馗慢条斯理地说道。「我说,在你五岁那一年,乾爹就已经帮你找好了将来的丈夫人选,对方是你一位康伯伯的儿子。」
「管他什么龟儿子龟孙子,我绝对不会答应这件事。」任宛灵怒气冲冲地道。「搞清楚,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居然还有父母逼婚这回事?我不同意,绝不同意!」
「你先别激动,听殷馗把话说完嘛。」坐在她身边的夏若曦连忙安抚道。
「我是正要说啊,谁知道她这么沉不住气?」殷馗睨著任宛灵涨红的脸,依旧一脸悠哉。「乾爹的那位朋友姓康,叫康达忠,和他是多年好友,直到後来他们全家移民美国之後才疏於联络,但那份情谊还是在的。」
「他们的情谊是他们的事,干么连我都拖下水?」任宛灵不客气地批评。「怎么,他那个儿子是瘌痢头还是麻子脸,怕将来娶不到老婆,所以只好牺牲我了?」
「你这样讲就太过分了,宛灵。人家有名有姓的,叫康诺。」
「管他叫什么,反正我对他没兴趣!」
「乾爹还说你从小就眼高於顶,谁接近你都给人家脸色看,唯独对康诺特别有好感,老爱跟在他身边,所以他们才会兴起结为亲家的念头……」
「哈,我黏著他?」任宛灵嗤之以鼻。「他们怎么不说是那个姓康的家伙不知羞耻,硬要巴著我?我才不管!他们爱结成亲家是他们的事,休想我会照办。」
「如果真有这回事,怎么从来没听你和爸提过?」夏若曦疑惑道。
「我也是上礼拜才听乾爹提到这回事。他说康达忠早在二十多年前就移居到美国去了,之後和他几乎断了往来,直到前几个月他接到康达忠过世的消息,才又重新和康诺取得联系。」
殷馗停了下来,只见任宛灵抿紧嘴巴没有吭声。他继续说了下去,「简单地说,康达忠过世之後,将名下最赚钱的达忠集团留给他,但直到他继承之後,才发现公司早已经负债累累,几乎濒临倒闭的局面。」
「他可以放弃继承权不是吗?」
「是的,但康诺却选择接下这个烂摊子。他开始企图补救,为了保住公司而做了一切努力,只因为他认为这是他父亲的心血,他不想就这么任它垮掉。」
「很傻,却是可以理解的做法。」夏若曦沉吟道。「他没有其他的兄弟姊妹?」
「当然有,康诺有四个哥哥和两个姊姊,不过康诺和那些兄姊并不亲近。康诺的母亲是康达忠的三房,也是最小的孩子,一直备受康达忠的疼爱,可能有人事先料到康达忠会将最值钱的遗产留给康诺,所以故意联合起来,存心不让康诺得到任何好处。」
「你是说,是有人蓄意搞垮公司?」夏若曦秀眉微蹙。「这没有道理。康诺在继承遗产之前,难道事先不知道公司的营运状况?」
「有可能,因为康诺从来不插手他父亲的事业。我们或许不能因此断定公司的危机是他那些亲人搞的鬼,但在一个大家族里,因为争产而闹到对簿公堂并不是多稀奇的事。」
「那达忠集团目前情况如何?真的到无法挽救的地步了吗?」
「只要有足够的金钱支援,倒也不是无法补救。」殷馗沉向椅背,一手思索地轻抚著鼻梁。「前阵子乾爹知道这个情况之後,曾经问过康诺有无需要帮忙的地方,却被他拒绝了。」
「骄傲并不能当饭吃。」一直不吭声的任宛灵嘲弄道。
「话不是这么说。人各有志,并不是每个人都对经营一个大企业有兴趣。」殷馗如是说。「上个礼拜康诺回来台湾,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访乾爹。乾爹对他赞赏有加,直夸他温文稳重、谦和有礼,是个非常优秀的人才。」
「既然他是个优秀的人才,怎么还会让他父亲的公司倒闭?」任宛灵不以为然地道。「他回来干什么?找日东集团借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