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接口。
她怎会明白?
“该抱歉的人是我,我不知道你是保罗的女朋友,他以为我是在报复他。”她颓然说。
“报复?”我不懂。
“是的,因为离婚的时候我告诉他,我恨他。”
离婚?她是保罗的前妻?
我难以置信地张大嘴,难怪我觉得她的名字眼熟。
“为什么恨他?”我虚心地问。我以为,保罗为了我而离开她的。
“他给我的压力太大了。”她说。
她的眼睛透过我,落在遥远的地方,缅怀往日。
五年前,他们在美国经过了几场激烈又严格的挑选,进入了AP。为了争一口气,也为了争一席之地,他们卯足全劲在工作上冲刺。
只一年的时间,他们就在公司里展露了头角,逐渐受到重视。
她和保罗是一个Team,保罗专职接洽客户,并取得合约;她负责替取得合约的顾客做产品的销售计划,分工合作使他们无往不利。
“不论我多卖力,他们只记得我是保罗的妻子,一个幸运的女人,没有人知道我的付出。”
“所以你要求离婚?”原来我和她陷进的是同一个泥淖。
“是的,我不想成为他的影子,附属在他的生命里。”
以前的女人,形容自己是菟丝花,攀附着男人。现在的女人,不愿当菟丝花,却又不知该当什么?
爱情和尊严难道无法并存?
“你还恨他吗?”我问她。
“不恨了。”她摇摇头沧桑的笑。
“后悔吗?”
“不知道。”她茫然地看着我,“如果没有离开他,我就没有今天的成就,我做到了、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回想起那天大发雷霆的保罗,我心里还怪他的把事情弄拧了,可是,现在真相大白,我了解他何以动怒。
我和陈逸敏都为了争强,背弃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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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当说客好吗?说不定保罗会回心转意。”莹莹好心想帮我。
“他不会的。”我窝在沙发上说。
“可是你并没有跳槽去帮他前妻啊。”
“这不是重点。”
“那是什么?”
我看了一眼沉默冷然的夏静,难道她没有话想告诉我?她的话,全灵验了。
“最叫情人痛心的事情是隐瞒。”我哀伤地说。
“没得补救吗?”莹莹惋惜地说。
我苦笑着摇头。保罗收到我的辞职信有两天的时间了,他若气消了,早该来电话给我,他没打来,表示他心里仍有疙瘩。
“你有什么打算?”莹莹又问。
“我答应到喜伦的药房帮忙。”
“什么?你开玩笑?”莹莹很吃惊地睁圆睁。
“不是。”
“你赌气?”
“也不是。”
“我搞不懂你。”
我也搞不懂自己。
明明心里还是深爱着保罗,却选择逗留在喜伦的身边,我以为对着他会快一点忘了保罗,会逐渐爱上他。但是,什么都没有,我忘不了保罗,忘不了保罗,就无法全心的爱上他。
我不爱喜伦,可是我喜欢他,和他在一起我才感觉自己的存在,不像和保罗在一起时感到那样的自卑、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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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药房工作有一个月了,我还痴心妄想有天保罗会来找我重修旧好。
“你爱过人吗?”有一天我问喜伦。
“有的。”
我好奇地问:“她长得什么模样?”
“像洋娃娃,天真无邪。”
“为什么没在一块了。”
“她出国留学,空间的距离磨蚀了我们的爱情。”
“她变心了?”这是千篇一律的故事,像数学公式,换汤不换药,有规则可循。
“是的。”
“也难怪,一个人在异国求学是很艰苦。”我颇有感慨。
“我明白,所以我要求她放弃我们的感情。”喜伦说。
“你怎割舍得了?”
“我答应过她要照顾她,但我没有做到。”
“这不是你的错。”
“爱情是实际的,她无法真实地拥有我,纵然我深爱着她,她也感受不到。”
“爱人是辛苦的,被爱才幸福。”我说。
他摇摇头,“单爱一个人或被人爱着都没有幸福可言,只有相爱才有真正的幸福。”
而我,亲手毁了曾经拥有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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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年的前两日,我们忙着打扫,有些粗重的活儿做不了,喜伦自告奋勇地到家里来帮忙。
午后,有人按门铃。
是夏静的母亲。她意外的来拜访我们。
“夏静,你看谁来了?”莹莹喊着。
夏静从房里跑了出来,她起初傻傻地怔着,片刻,眼睛里溢满泪水。自她负气离家后,再也没有和家人有过联络。
“小静。”夏静的母亲轻声地唤着她,声音里夹杂着颤抖。
“妈——”
夏静她激动地扑进母亲的怀里,两人哭成一团,在一旁的我们也为之感动。
“你瘦了。”
“我忙。”
“回家过年吧。”
夏静没有回答,犹豫的考虑着。
“始终都是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你爸爸嘴里没提,可是心里很惦记你。”
“别考虑了,回家去看看。”莹莹对夏静说。
除夕,我随莹莹回她家吃年夜饭,然后又再同她一起到夏静家拜年。过了十一点,我们打电话给喜伦,三缺一,在家里砌好牌等他来开战。
等他的时候,我利用时间打电话问候在美国的家人,答应了暑假过去探亲。收线时,忽地想起了保罗。
我拨了他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了,是他接的,我只听见他一声“喂”,便慌忙的挂上话筒。连问候他的勇气也没有。
为什么还忘不了他?
是不是缺憾的爱情才刻骨铭心?
在牌桌上夏静说:“我决定去一趟哥斯达黎加。”
“什么?”莹莹错愕地问。
“我决定去一趟哥斯达黎加。”
我问:“去做什么?”
“去寻找完美的咖啡豆。”
“一个女人,单身前往落后的国度旅行,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喜伦说。
“我知道。”
“那你还去?万一出事怎么办?”莹莹生气地说。
“只有那里的咖啡豆,可以煮出他爱喝的浓郁得醇咖啡。”
“又是他,为什么你还忘不了他?你心里除了他,难道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我说过要等他。”
“他不回来,你等他一辈子吗?”
“是的。”
“说不定他早死了。”莹莹恨的诅咒尹毅。
夏静肯定地说:“他没有。”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夏静,实际点,不要再活在自己编织的梦想当中了,他已经成为过去了,你何苦抓着不放,你是在跟自己过不去。”
“如果爱情是可以爱上了,然后又不爱了,那就不是真爱,真爱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夏静微笑说,“我不在乎他是个罪犯,也不在乎我爱他比他爱我多,即使他不爱我了,我也会继续爱着他,直到我心跳停止的最后一刻。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放弃对他的爱。”
我听得汗颜,我没有她十分之一的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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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元宵节,夏静背起了行囊,一个人前往哥斯达黎加。
我很钦佩她。换成我,我不会为一个男人做这种事,她让我认真的反省自己对爱情所抱持的态度。
我以为自己深爱着保罗,可是,究竟我为他做了什么?我伤了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而背弃他。
夏静纤细的身躯里,爆发了让人冲击的爱情光辉。
“只想获取的是感情,而勇于付出的才叫爱情。”夏静临走之前告诉我。
是的,一个吝于付出的人怎么会有爱情可言?
一个星期后,我们在信箱里收到了夏静的信。
莹莹、皓晴:
你们好吗?
当飞机从机场腾空而起的时候,我的心情相当喜悦,因为我知道,我就快有机会和尹毅见面了。
我心里清楚,你们不喜欢他,认为他害了我,可是,我爱他,我什么都不在乎,能够爱着他,已经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我在圣荷西租了一辆车。我要去的地方是在圣荷西的南边,听当地的人说,得开上九十分钟的车程。我从书上知道,“拉米妮塔”是咖啡行家推崇的最佳咖啡栽植园,所以我决心来探个究竟。
我说过,当我再见尹毅的时候,我要亲手煮出一杯上好的咖啡,让他喝了之后,舍不得离开我,就像抽鸦片的人一样,爱喝咖啡的人是会上瘾的。
由圣荷西一路开来,大多为凹凸不平、迂回曲折的石子路,这路直通往海拔五千英尺的“拉米妮塔”。
进入山区,映人眼里的是重重墨绿色的壮观高山,有许多咖啡树被栽植在陡峭的山坡上,我实在难以想象,工人们要如何在危险的斜坡上摘采咖啡豆。
在路的两旁,盛开着芙蓉、九重葛及其他许多色彩缤纷耀眼的不知名野花,还有几百平方公里的原始雨林。
“拉米妮塔”的园主是一位四十出头的壮硕男人,我的到访令他相当讶异,他问我,为什么要千里迢迢到这里购买咖啡豆?我告诉他原因,他很感动,破例将咖啡豆卖给我这个小客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