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儿冷眼看着星翼,尽是沉默着——爱上不该爱的人已是错误,更何况是世仇?
“星翼,我不会爱上任何人。”她缓缓的说。
不会爱上任何人……他苦笑了;她不会是任何人的,也包括自己。媚儿看着他的神色,心里竟是异常平静:“让开,我要出去。”
她伸出素手,封印瞬间大开,春阳刹时映入洞内;媚儿看着白桦新枝,一丝怅然掠过心头——她注定不能爱任何人,但绯儿不同;媚儿看着星翼,脸上一抹笑意:“好生看着绯儿,可别又出了错。我去去就回来。”
媚儿一个纵身,身影顿时隐没在白桦林里;“她……还是去了。”
星翼不语,宿女俯手关上石门: “白虎天歆已死,至少,我们少了个敌人。就如族长所言,你看好朱雀即可,又何必多心?”
“我没办法像你这样事不关己,冷酷无情!”星翼直视着宿女:“苍龙此番前去白虎居所,可说是危险至极……”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宿女逼近星翼:“我知道,你爱慕苍龙皇女由来已久,但……那又怎么样?她爱上白虎琅琊,早已是注定的事;寒武门不是只有苍龙皇女而已,别忘了你自己的责任。”
“爹爹,二哥出去这么久,会不会出事了?”琅琊支着头,看着面容肃然的长者。
“天歆武功了得,不会有事的。”长者微微一笑:“怎么?你又想出去了?”
琅琊睇了琅琊一眼: “没办法呀,有人见了苍龙,连魂都飞了——”
正当琅琊要怒斥时,一名侍儿慌慌的进了主屋:“岂禀族长,屋外有一名女子说有贺礼相赠,指名要族长亲自接收。”
“贺礼?”长者浓眉微蹙:“在这东北寒地,我白虎门向不与人往来,怎会有女子送礼?”
“小的也不知情——”
琅琊心里起了疑窦:“爹,还是我去看看吧!”
“不必!”长者低沉的说:“既然对方指名要我受礼,咱们岂可怠慢?”
待众人出了大门,却见媚儿站在树梢,脸上还挂着一抹微笑:“白虎族长到这东北时日已久,寒武苍龙今日特来请安!”
“媚儿?”琅琊看着她那飘飘罗袖,心中不觉一紧:“你到这儿来做什么?”
媚儿看着琅琊,心中似有千头万绪,却仍是笑着:“苍龙前来,是要送给白虎族长一份贺礼,望请笑纳!”
“你这妖女!”琅琊怒道:“少在这儿耍嘴皮子!”
“哦……看来,有人等不及了。”媚儿将手中的包袱一扔,只见一颗头颅刹时滚出,天歆那睁大的双眸满是惊愕。
长者看着地上的头颅,不可置信的瞪视着;琅琊看着树上的媚儿:“你——”
“我说过,你不能恨我!”媚儿冷笑着,泪却在眼里流转:“白虎族长,但愿我这份礼物能使你满意……下次,可就是白虎琅琊了!”
“你这妖女,还我二哥命来!”琅琊含着泪,身子也跃上枝头,然苍龙更是俐落的一个闪身:“白虎欺凌我寒武门数十载,今日不过取了天歆项上人头,又算得了什么?”
长者看着地上那血肉模糊的头颅,禁不住老泪纵横,听了苍龙的话更是怒火攻心,刹时掌心使力,一株株的白桦瞬间应声折断;然苍龙却是步步莲花的扬长而去,如银铃般的嗓音说道:“白虎族长功力果然了得,在此领教了!”
长者喘着气,怒视着琅琊:“琅琊听令!灭掉寒武全族,尤其是苍龙!我要你亲自杀了她,毁尸灭迹!”
琅珥紧闭着唇,看着地上天歆那未合眼的脸孔,脑海里却是苍龙那哽咽的声音——琅琊,你不能恨我——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不能恨我——
媚儿看着满天的杏花,春风阵阵,拂落了——地的嫣红……她,似乎又看见了琅琊那不忍又悲怆的眼神。
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予断井颓园——纵然有情,却是空浮流云。
这样的两代恩仇,谁也不能排解;白虎将寒武门逼上绝路,她杀了个天歆又算什么?只是……绯儿已非完壁,就连自己,再也难以清白了。
心悬琅琊,悲苦难言!
“……长,族长,你怎么了?”清遥轻声问道:“近来你老是发怔着,有什么心事?”
媚儿勉强一笑:“那儿的事?怎么?你今儿个怎不在邀月堂?”
清遥深沉的看着媚儿,眼神透露出一丝古怪,删乙略挑了黛眉:“你是怎么了?何时说话变得吞吞吐吐?”
清遥跪拜了身子:“清遥不知该如何向苍龙皇女开口,望请族长前往邀月堂一行!”
苍龙直视着她:“邀月堂?”
清遥略红了眼眶: “阴阳官有要事商议……玄武,也在堂内。”
媚儿狐疑的看着怪异的清遥——她向来是冷静有理的女子;在宿女的调教下,犹如第二个阴阳官。
“领我去邀月堂,”媚儿傲然的起了身: “清遥,你……有事就说吧!自白虎到这东北寒地,再也没有什么更可议的事了!”
清遥透澈的眸子看着面无表情的苍龙,嗓音不禁颤抖着: “方才——宿女诊了朱雀皇女的脉息……”
“怎么?”
行至堂前,清遥略止了步:“朱雀皇女……怀有身孕。”
媚儿听了有如五雷轰顶,刹时脸色变得血白;她痴痴的看着眼色泛红的清遥,声调也不成句子:“你说……什么……”
清遥滴下了泪,双膝一跪: “请求苍龙皇女恕罪!朱雀皇女发生这样的事,全是清遥与秋水等众侍儿的错!若不是……”
媚儿咬着牙,心里却像是油酱醋儿全搅和在一块儿,什么滋味全分不清了;当她走进邀月堂,只见宿女与玄武两人沉默不语,而屋内的安魂香袅袅点燃,显然绯儿沉睡了。
“族长——”宿女俯前身子:“方才——”
“够了!”媚儿冷冷一笑:“看来……白虎天歆死了还不够,非得将咱们折磨到不成人形才肯甘休!”
星翼听了媚儿的话头,心里一阵不安掠过:“族长的意思……”
媚儿睇了他一眼,随即笑得可人:“玄武,我知道——白虎琅琊对你是向来有意的。”
宿女挑了黛眉:“族长,你的意思……”
苍龙拂过罗袖: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玄武,我要你引诱白虎琅琊,然后,将她的首级……”
“媚儿,”星翼逼近她的容颜:“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苍龙心下一愣,看着眼前面有难色的宿女与星翼;又望着卧在红眠榻上沉睡的绯儿——她又能怎么做?除掉天歆,自己与琅琊已再无回复之地,如今绯儿又身怀孽种。
正当三人争论不休时,清遥却端来了一碗药汁,“阴阳官,药——熬来了。”
苍龙看着面无雪色的宿女:“那是……”
“红花,”宿女冷冷的答道: “咱们寒武清高人性,沾染不得白虎那残暴之气!朱雀皇女失身于……”
“你住口!”苍龙眼里布满血丝:“那样的事,我不想再听到一次;在绯儿面前,全都不准提,听到没有!清遥,将红花服侍让朱雀皇女服下!”
清遥惊慌的看着宿女,身子一动也不敢动,星翼索性取过青瓷白玉块,以口就药,注入绯儿口中。
媚儿看着他的情景,只是呆呆的……绯儿心仪星翼已久,然却遭遇此境;纵然星翼不计前因后果,但——世上有多少男子愿意娶一个这样的女子?
宿女看着苍龙:“宿女另有要事禀报。”
媚儿转身盘腿坐在炕上,脸上不见一丝情绪:“说吧!事已至此,若不灭绝仇敌,我是不会轻饶任何人的!”
“昨日宿女卜了一卦,或许——可有转机!”她微微一笑,尽是胸有成竹。
媚儿听了嘴角一扬:“所占何卦?” ·
“初六,象曰;井泥不食,旧井擒禽。”禽谓——擒也”;若是玄武愿意,白虎琅琊必定在握!”宿女看着苍龙,眼神却瞟向玄武。
苍龙看着面无表情的星翼,缓缓的说: “玄武,你可愿意?”
星翼眼底掠过苦涩……他爱她,而她却要他去诱出琅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媚儿再再摆明了,要他去做出与天歆相同的事——
“族长,宿女知晓你心头之恨难了;朱雀皇女遭此凌辱,又被迫服下红花之药——但,你要玄武做出相同举止,岂非咱们寒武与白虎相同卑贱?”
媚儿听了不觉滴下泪来——她何尝愿意?她起身轻抚绯儿那昏沉的面容,又忆起琅琊那沉痛的眼神——
“星翼,”她清了清嗓音:“三日之内,诱出白虎琅琊,我自有妙策!”
“你还在想……如何计诱琅琊?”宿女看着夜星,那优雅的长睫动也不动;星翼指尖一弹,满树的杏花纷纷而落,像是春雨,他低沉的: “苍龙的个性……你不是不清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何况——自老族长仙逝后,绯儿是她唯一的亲人。只杀了天歆,自是愤恨难消。她——说到做到;倘若我不依顺她的意,只怕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