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振闻言,立即仰头大笑道:“想不到冷柏秋那个大笨蛋,也能生出你这么机灵的女儿,真是太有趣了。”
“原来害死如风他们两百多位村民的凶手是你?”飞扬惊骇莫名的叫道。
但凌振却一副像是在重提什么光荣往事的应声说:“没错,是我。那是我老头第一次将生意的触角伸出两湖之外,虽然找对了合作伙伴,却拟错了策略,什么慢慢劝服猎户移村,帮他们另外找个猎源更丰饶的地方,让他们定居,当然必要之时,聘留他们下来共同开采铜矿,分享利益,也是行的。我可看不惯这种婆婆妈妈的妇人之仁。”“所以你便遽下毒手,只为了一个矿区,便不惜草菅人命,甚至还让如风背负了七年多的黑锅,饱受罪恶感的折磨,你实在太过分了!”
“那只能怪他自己命该绝而未绝,怪我派出的那二十名手下低估了莫如风的功力,以为他只是跟个不晓得从哪里冒出来的流浪汉练了几手三脚猫功夫的粗人,因而随便画了他几下,也没确定他死了没有,就将他丢进白河里。”
“随便画了几刀?”飞扬真恨不得能当下就为如风抽凌振几鞭。与如风并任楚云庄庄主左右护法的她,这些年来,并不乏看到他袒胸露背让大夫疗伤的机会,更别提前些日子的耳鬓厮磨,难免触及他颈背或胸膛肌肤的甜蜜了,而每次布满他身上的那些旧痕,都比新伤令她在知道原因之前更加惊心,明白原因之后更加怜惜。当年若非表哥恰巧在河畔扎营驻足,如风的生命与沉冤,恐怕都已无缘再见天日。“那一刀刀见骨,下手毫不留情的做法,到了你口中,竟然一变而为‘只是’随便画了几刀而已?凌振,你也太会为自己的良心开脱了。”
“贱人,你果然与他已有肌肤之亲,竟连他身上的伤痕也一清二楚。”
“你错了,我只后悔没有一意坚持,要他接受我的献身。”“你!”凌振一跃而起,冲到她的面前来,但举起的手,却因为飞扬冷冽的瞪视,而迟迟无法挥到她脸上去。“冷尚云,我会要你付出代价的!”
“要付出代价、偿还血债的人是你。”飞扬冲着折回座位的他说。
“哦?是吗?那不妨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其实莫如风活在这世上根本就是多余的,若不是为了要一并除掉他,我这次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的布局兴计划了,还让巧巧给他写信呢,真是。”
“崔巧巧?”飞扬这才想起他之前的话中有太多的蹊跷。“连她都是被你骗走的?”
“少天真了,尚云,当年我展开的奇袭之所以能够那么顺利成功,有一大半的原因,可都是拜有内应所赐哩。”
飞扬的眼光与他从端起的酒杯杯缘投射过来的对个正着,一颗心则因了悟而不断的往下沉去。“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世上竟然会有连自己父母都狠得下心加以伤害的人。”
“你最好相信,因为巧巧和我便都是这样的人。当时她已厌倦山谷中粗糙的生活,而我则已受够了父亲温吞的经商之道,所以当我在某次到矿区去做秘密勘察与她巧遇时,才会一拍即合。”
“换句话说,她在信中告诉如风的脱险经过是假的,说备受令堂歧视是假的,暗示我父亲可能是元凶更是假的。”
“当然,”凌振大言不惭的说,“家母早在家父因为得知我采取那样强力的手段夺得红原而一病不起后,便全心念佛,再也不管世事了,又怎么会管到巧巧的头上去。”
“你爹是被你给气死的?”
“别说得这么难听嘛!世代交替是常有的事,老的不行了,当然由年轻的接手啰。恨只恨那老头儿死去之前,仍将红原铜矿的产权全数转让给你父亲,说什么那里血腥太重,绝不能任由我再从中获利,真是去他妈的莫名其妙。”
“但你对于那里却始终念念不忘,一直惦着要夺回去,对不对?”
“对,不但要夺回红原,而且还要夺走你们冷家的一切,顺便除掉原来一直待在楚云庄内的莫如风。喔,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巧巧写给他的信中,至少有件事是真的,那便是得知他犹在人世的经过,确实是在听闻他人谈论今日江湖中的几位少年英雄时,偶然得到的消息。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巧巧说那莫如风一直是个重情重义的大傻瓜,用这一招他绝对会上钓,结果还真是让她给说中了。”“当年提供“炽焰”那匹马的资料,作为你们血洗红原借口的人是崔巧巧。”
“没错,后来献计要我把马送到你们家栽赃,好让莫如风更加相信凶手确是令尊的人也是她。说到巧巧啊,还真是我凌振的一宝。”
“你既然如此看重她,为什么还要娶我为妻?干脆将她扶正不就得了。”
“你真以为巧巧会重这些外在的虚名,多过实际的利益啊?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对于我们来说,利之所趋,向来是一切追逐的重点。更何况为了得到令尊的青睐,我已做足了一整年的功夫,说什么也要将你娶到手才甘心。”
先前所有的谜团已几乎都解开了,但庆幸自己的父亲终究不是如风仇人的飞扬此刻却轻松不起来,因为眼前的困境实在让人更加焦灼啊。
“尤其是在那莫如风竟然爱上你的此刻,我就更是非将你占为己有不可了。”
“你休想得逞!”
“是吗?尚云,那你现在又为什么会乖乖的待在我的画舫上,随我泛舟长江,并直赴我的别馆呢?”
“那是因为你趁我不备,教人绑了我的双脚,令我行动不便的关系,另外又以我已经先被你挟持到别馆的家人的安全要挟我!”
“其实我们本来可以不必弄得这么难看的,你知道吗?尚云,本来我是打算等你遇劫归来,以不计前嫌,加倍对你好的方式,来让你们父女对我感激涕零,再利用数年的时间,慢慢蚕食鲸吞你们家的产业的。谁知道那个莫如风会比我预料的更早展开行动,而且还显然与你培养出感情来,这就让我无法忍受了。”
“何以见得我与他之间有感情?”飞扬企图否认道,“为了报复,他有可能玩弄我,而为了偷生,我也有可能对他虚情假意,不是吗?”
“尚云,你以为我没有眼睛、没有耳朵、没有脑袋吗?在你和莫如风逍遥自在的一个半月里,我也发动了一切力量寻查你们俩的下落,最后终于给我查出你们可能躲藏的范围,于是我便广派人手至四处守候,也因此才能在你回到悠然园的一天前,就掌握到你的行踪。而疏于防范的你,在这之前已经说了太多、太多,现在再来否认,不嫌太迟了?”
是我不好,飞扬在心底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所幸如风没有跟我一起回——
“只可惜那莫如风并没有跟你同行,”凌振阴森森的声音,猛地打断了她的思绪。“不过这份遗憾,你马上就能帮我弥补过来。”“就算你用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会让你利用我去伤害如风一丁点儿。”飞扬冷冷的瞪着他说。
“哦?即便我现在立刻下令他们杀掉你两个弟弟,你也不肯答应帮我写封信给莫如风?”
“凌振!你简直是猪狗不如。”
“随便你骂,”凌振依旧面带微笑的说,“反正被人骂又不疼,但让人用刀子割,可就不一样啰!你以为我会给你两个弟弟一个痛快吗?不,我对待人一向是没有男女老少之分的,我会叫他们先割下老大的耳朵,挖出老二的眼珠子,再——”
脸色一片惨白的飞扬终于屈服的叫道:“够了,我写,我马上写就是了。”
“我早说过,你是个值得我怜惜的聪明女人。”凌振完全无视于她森冷仇恨的瞪规,立即扬声讯:“来人啊,给冷小姐准备文房四宝,让她写封……”说到这里,还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她分外凄艳的面庞笑道:“重要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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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们家三小姐呢?”如风揪住自进来悠然园以后,第一个碰到的人的衣领吼道。
“我……我不知道什么三……小姐,我……”
“既然不知,那留你何用?”说完,如风举高了手,掌心且立刻转为通红。
“如风,住手!”天阔知道他只是想吓吓那个人,便配合着他装模作样说,“你这一掌下去,他不立刻脑浆四溢才怪,也不怕弄脏了你的手;交给卢镜去慢慢刑求,不是更好。”
“说的也是,他是刑堂堂主,整人的花样又多又有效,”如风一边垂下手掌,一边转头叫道:“卢镜,你过——”
“大爷饶命,”如风人还没叫完,被他揪住的那个人已经先哀哀求饶起来。“饶命啊,大爷,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因为我根本就不是冷府的人,只是被我们家少爷派在这边留守的一个下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