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飞阁……”迎桐既担心,又不平的说:“会出这么大的丑,还不都是因为你,因为你给了人家错误的假象,现在还忍心笑人家。”
“好,好,好,不笑,一切全怪为夫的不是,都怪为夫不解风情,前夜留宿遥殿,还不晓得把握良宵,粉碎你这位娇妻设下的籓篱,才会惹来这些风波,都是我不对,我不好,罚我以后夜夜都得驻守在‘一池三山’园中,直到你腻了,撵我走为止,这样行了吧?”
“咄,”迎桐被逗得笑出声来,却仍不肯善罢甘休的说:“留在我一池三山园中,也好算做‘罚’?再胡说八道的话,小心我就真的不让你踏进遥殿一步。”
“可你把我的飞阁烧了,又不让我进遥殿,难道忍心要我睡在瀛洲山或蓬莱山上?”
经他这么一提,迎桐才又想到……“沉潭,你看看你啦,老是让人分心,我们还是快马加鞭,先赶回去阻止贾仁要紧。”
“是,我的好夫人,”夏侯猛先俯下头来,在她的面颊上印下一个响吻,然后才策马奔驰起来,但由衷的话语依旧飘进了迎桐耳中。“其实烧了也好,烧了我才得以顺理成章的被你收留,住进一池三山园,往后夜夜与你一同遥望明月、邀约清风。”
※ ※ ※
结果飞阁因为他们总算在午时前一刻赶到,而没有真正被已经差人搬运柴薪堆积在四周的贾仁给烧掉;但从夏侯猛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妻子登船划向瀛洲山开始,他也就没有再回到飞阁去住宿,一池三山园终于不再只是“东北第一美女”的闺居而已,多了夏侯猛这位男主人以后,今年这里的春天好象也变得格外灿烂明亮起来。
由于各项工程的渐次推动,使得迎桐和夏侯猛委实抽不出空来,如原先预期的在四月初赴凉州一趟,可是依目前的情况来说,寻找两位兄长一事,似乎也已不似当初父亲新丧时急迫了,所以夏侯猛没问,迎桐也就没提,总是认为急亦不急在一时。
转眼间,枝头已全部翻飞新绿,与夏侯猛真正新婚燕尔的日子,在不知不觉当中,竟已过了二月有余,但两人之间的热度却未曾稍减,反而像春天的气温一般,还有不断往上攀升的趋势。
这一天迎桐刚结束在仙人承露台上的祭拜,正要往下头走时,迎面突然走来一位已有近半个月未见的人。
“迎桐。”
“是你,议郎。”迎桐开心唤道。
森映博却难掩落寞的说:“我是否也该改回最早的称呼,叫你小姐,以免造次。”
“你真要改的话,也该是‘夫人’,而非‘小姐’。”迎桐说完,立刻笑道:
“跟你开玩笑的啦,你还是直接叫名字,我听起来习惯些。”“但那个让你成为‘夫人’的人,可就会觉得刺耳了。”
想起夏侯猛的霸道,迎桐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笑得甜蜜。“他呀,最爱吃无名醋,议郎切勿与他计较。”
“我不计较,倒是你似乎非常介意呢,否则为何不肯直呼我名?”森映博直言。
“噢,”迎桐不以为意的笑答:“众人面前,我一样称呼沈潭为太守,你们同为有头衔之人,迎桐理应循礼而行。”
对于她这个“四两拨千斤”式的回答,森映博只是哂然一笑,但接着却正色问道:“迎桐,夏侯猛真的有带给你幸褔与快乐吗?”
迎桐默然半晌,不是因为这问题不好答,而是不晓得该用何种方式来答较好,最后她决定据实以告。
“或许这样说,难免会令你有所不平,但我真的很庆幸赢得比武招亲的人是沉潭,只要有他在我身旁,我便觉得安心。”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森映博突然反问。
“议郎!”迎桐难免心生忐忑。
“不,别误会,迎桐,”森映博赶紧解释道:“我所谓的‘不明白’,乃针对你方才担心我会有所不平的说法所发,其实打一开始,我最关心的便只有一事,那便是你会幸福与否?只要你快乐,对我来说便是‘得’,相反的,如果你不快乐,就算当时是我赢了众人,也一样是‘失’。”
“我不太懂。”迎桐实话实说,但心底却不免想到:会不会正因为他少了将我占为己有之心,所以找对他才会老是产生不了向往,而只有感激?
“懂不懂都无所谓了,”森映博不以为意的笑一笑道:“只要夏侯猛真心对你好,我也就放心了。”
“噢,这一点议郎的确毋需操心,沉潭对我……”该怎么对一个堪称是丈夫“情敌”的人,描述他们夫妻俩之间那份浓得化不开的情意呢?迎桐既脸红,也词穷了。“真的很好。”最后她只能做最简单且直接的陈述。
“那就好。”森映博沉吟了一下,对于该不该说出在心头缠绕已有一段时日的那个疑问,突然有些踌躇,但是……“比武落败之初,我争取议郎一职,最主要的目的,是想确保夏侯猛的确会好好爱护你,照说现在既已得你亲口证实,我便该放心离去才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无法确定他是否也如同爱护你一样,善尽了照顾元菟郡之职。”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比平常稍微上扬的声调,已显示出迎桐的不满。
“你爱上他了。”这并不是一句问话。
而迎桐也不打算有所响应。“这是我们夫妻间的私事。”说完并有举步的打算。
“至少等我把理由分析给你听完,再走不迟。”
“除非你保证你将说的话,并非挑拨我夫妻感情之辞。”迎桐甚至已露出警戒神色。
眼见她护卫夏侯猛之情殷切至此,森映博心中顿生焦灼,遂省去所有的迂回,直接切入重点说:“你晓不晓得自接掌太守之位以来,夏侯猛做最多的是什么?
从来不做的又是什么?”
这一次,他同样不需要她的回答。“屯田,他做得最多、最卖力的是推行屯田制度,从头到尾不曾花过一丁点儿心思的,则是军事防御工作。”
“民以食为天。”明明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迎桐仍力辩道。
“我当然知道喂饱老百姓的肚子是大事,在曹贼将天子迎到许县之前,我们国内几乎处处天天都在打战,今天是敌,明天是友,大多数的人甚至搞不清楚为了什么在打,各地全都在闹饥馑,弄到有些地方还曾出现过易子而食的惨况,所以自建安元年开始,曹贼便下定决心,要先把老百姓搞活了再说,他由许县附近开始推行,第一年便收获了一百万斛,由于成果丰硕,接下来自然而然便扩大耕种,还特地于各州郡设立监督农耕的田官,从此年年丰收,仓库全满,不但人民不再饥饿,曹军出征时,也不必再为缺乏粮食而苦。”
“有他的先例在前,不更显示沉潭的做法没错。”
“迎桐,你好胡涂!”森映博难得首度对她口出重话。“我从头至尾,都没有说夏侯猛这样做不对,我只是在提醒你注意他为什么会独重民生,而轻忽战事?
又为什么做法会与曹贼如此相似?”
“你在暗示什么?”迎桐眼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神情骇问。
“我——”
“迎桐!”突如其来的一个浑厚嗓音,立刻打断了森映博原本意欲做的大胆推测,也粉碎了仙人承露台上已几近剑拔弩张的态势。
“沉潭。”她立刻往他敞开的双臂奔去,彷佛想从他的怀抱中得着毋需惊疑的保证似的。
“属下见过太守。”森映博也只得暂时按捺住激动的情绪,行部属之礼。
“议郎,你回来了,郡边可是如我所料的,一切均安?”夏侯猛亦展现了在面对森映博时难得一见的平和,问道。
“确实无事。”
“那就好,如今各项农牧渔猎建设,均已推动顺利,我正想开始整顿战备,前些日子多有偏劳,过些时候,猛定然需要和议郎与王总校尉多做商议,届时还望议郎不吝于指点。”
森映博迎上迎桐朝他投来的放松眼神与安心笑容,心头却不禁一怔:这个夏侯猛真的是刚刚才到吗?或者已来到台边一段时候,至少已将他前头所提出的疑问全都给听进耳朵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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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用过晚膳,迎桐亲自为丈夫端来一杯热茶。“小心烫着,”飞快接过来后,夏侯猛便顺手将它往几上一搁,并把妻子拉坐进自己怀中。“什么茶这么珍贵,还要你亲自烹调?”
“百年老参,而且是八两重的百年老参。”
“所谓‘七两为参、八两为宝’,何人找来这么好的宝贝?”
“自然是挖棒槌的好手,”虽然号称“药中之王”的人参以其酷似人形得名,不过当地人却习惯称之为“棒槌”。“他们说你太辛苦了,所以虽然夏天才是挖棒槌的当令季节,不过为了给你补身,他们还是不辞辛劳与危险的到荒山莽林共寻觅,饱受风吹日晒及野兽的惊吓,只为求一株好参,所幸运气不错,非但在短短半个月内,便挖到十株左右的人参,而且还找到了一株或许一生都难求的百年老参,让他们兴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