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舅……"关若月倒退了一步,眼中露出惧色。毕竟她只学了几个月的武功,此时拼上性命,对付小喽罗勉强可以,却又怎么能和刘瑾生相比?
刘瑾生眼露血丝,吼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贱人!你就给我儿陪葬去吧!"一掌拍出,强劲的掌风便排山倒海般,当头压下!
她想要举剑,可是手却软软地垂在身边,完全不听使唤。一瞬间,时间彷佛冻结了,让她只能恐惧地瞪著刘瑾生眼中无限的杀意……
突然,眼前人影一晃,一双强壮的手臂将她牢牢地抱在怀中。雷拓闷哼了一声,魁梧的身子剧烈一震,一口温热的鲜血猛然喷出,洒在关若月颈项。
"大哥!"
雷拓咳嗽了一声,呕出更多鲜血,头无力地垂在她肩上,身子摇摇欲坠,似乎连站立都极其勉强,随时都会晕厥一般。沉重的躯体,压得她也几乎站立不稳。
"好个多情种啊!"刘瑾生狞笑著举起了刀。"雷拓,你去死吧!"
"大哥!"关若月想要拉他闪避,却力不从心,惊骇地大叫。
原本已逐渐黯淡的眼神突然一闪,精光大盛,雷拓出手如电,突然摘下近在手边、关若月手中的紫电剑,反手刺出!
白驹过隙的一瞬间,长剑透过刘瑾生的胸膛。他脸上的笑容凝结,不可置信地低头看著自己胸口。"你……你……"
"我说过,总有一天,要让你死在我父母的剑下。"雷拓缓缓转身,另一只手中青雷剑扬起,化为一道虹光,咬牙嘶哑地喝道:"偿命吧!"
一声惨叫,刘瑾生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雷拓将关若月护在身后,缓缓地扫视四周呆若木鸡的众人,"还有谁要陪葬?"
此刻他双剑殷红,浑身浴血,一道长长的伤口从眉心上方划至鼻梁,使他的脸看起来亦有些狰狞可怖,宛如从炼狱中走出来一般。
剩下的十来人面面相觑,眼看刘氏父子已双双死在他手下,其他同伴亦死了大半,哪里还敢逗留?发一声喊,争先恐后地往洞口涌去,转眼间逃了个乾干净净。
好半晌,山洞里是一片死寂。雷拓直挺挺地站著,文风不动,粗重地喘息著。
"大哥?"关若月见他眼神涣散,空洞地望著前方,心几乎跳出了喉头口,轻轻摇晃他的肩头。"大哥!"
雷拓微微侧头,却彷佛看不见她,嘴唇动了动,困难地挤出声音:"若……月?"
她的眼中涌满泪水,轻轻摘下他双手中染血的剑,随后偎进他怀中,伸手抱住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心口。
"都结束了,大哥。"她低声说道,声音哽咽,却轻柔似风。"你为父母报仇了,我也很安全……"
他的表情缓缓地放松了,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那……就好……"
挺立如山的身躯中,最后一丝力气也已抽离,缓缓倒下。
"大哥!"关若月慌忙扶他,却反而被他沉重的躯体拖著,一起摔倒在地。她挣扎著坐起来,仔细看他,顿时发现他双目紧闭,气息显得十分微弱。
"天哪,大哥……"她哭出声来,连忙吊力撕开裙摆,先扯下一大块布压在他肩头的伤口上止血,随后轻柔而颤抖地抹去他脸上的泥沙和血。
狂乱地环顾四周,想要寻找任何能帮助他的东西,哪怕要她去搜那些死尸身上,此时也顾不得了……
可是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自己腰间的锦囊上,忍不住"啊"地一声,叫出声来。
莹川丸!
当初和雷拓重逢后,她挂念著这些丹药太珍贵,想要还给他,他却只是笑了笑,不肯收回,要她替他保管著。於是,她将锦囊当成了装饰品,一直随身佩带著。
这次刘瑾生匆忙之中没有搜她身上,竟让她完好地保存下来!
关若月面露喜色,颤抖的手连忙解下锦囊,想起了严逍告诉过她,莹川丸一颗可抵千金。当初雷拓重伤闯入红香院时,也是服用两颗便开始好转,而如今,她身上还剩下三颗……
倒出一颗药丸在掌心,她俯身轻轻推了推他,试探地唤道:"大哥。"
雷拓昏迷不醒,毫无反应。
关若月望了望手中龙眼大小的丹药,微一犹豫,眼神一敛,立刻将药放入自己口中,细细地嚼碎。
俯下身子,她极小心地,一手托住雷拓的头,一手轻轻按摩他的胸口,温柔地凑上自己的唇。
轻舔滋润他干枯的唇,用舌尖撬开他的牙关,尝到了血腥味,眼泪立刻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温热的泪水扑簌簌地滚落,打湿了两人的面颊,混合了尘土、血迹。
"大哥,吃下去……"贴著他的唇,她哭著呢喃,将嚼碎的药抵入他口中,耐心地诱哄著,用舌按摩他的唇舌,湿润他的口腔,轻轻揉著他的胸膛,直到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开始本能地吞咽。
关若月精神一振,连忙嚼碎了第二颗药,继续喂食。
亲密的接触虽是为了救人,却一样发自於情,交缠的气息里,有她的泪水和他的鲜血,紧紧地纠结起来,好像盟约。
哭著,她品尝他的味道,那男子的阳刚和独属於他的坚毅与温柔,牢牢地印在了她的心房。
"活下去,大哥……你不能丢下我。"抛开一切世俗礼教的束缚,细密地吻著他的唇。
将救命的丹药送入他口中,关若月泪流满面,哽声低语: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愿独活……"
第九章
外面,红日西斜。
关若月静静地躺在雷拓怀中,一动不动,惟恐触动了他的伤口。
她已经尽可能地为他包扎止血,也将三颗丹药全都喂他服下。剩下的,就要看他自己了。
用体温为他取暖,她拉著他粗大的手,与他十指交握,紧紧地贴在心口,彷佛这样,就能把自己的力量传给他……
虽然明知毫无用处,可是,多少让她心里好受些。此刻的她早就哭到全身虚脱,口乾舌燥,一对美眸也红肿得不成样子,却还是止不住淌下的泪水。
终於彻底明白,雷拓始终不愿在她面前提起江湖的苦心了。这是个太残忍、太混乱的世界,没有所谓的王法,充满了血腥杀戮……环顾四周的尸体,她忍不住不寒而栗,更往雷拓怀中偎近了些。
不敢去想像,各地各处这样的荒山野岭中,藏了多少为江湖恩怨而丧命的人?
关若月柔肠寸断,终於忍不住抬起一手,轻抚雷拓昏迷不醒的面容。
她知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所以他卷入这一团腥风血雨中,义无反顾、可是他本身,却并非是喜爱杀戮的个性。
等他伤好起来,也许他们能找个地方隐居,过平静的日子……就像现在那样,他采药捕猎,她收拾家务。
若能那样与他一起生活,真的,会很幸福。
想著,将脸颊贴在他心口,筋疲力竭地闭起了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强烈盼望产生的错觉,总觉得他的呼吸强了些,脸色也不似先前那样骇人……
就在这时,突然,耳边听见一阵脚步声,惊得关若月立刻睁开眼睛,撑起了身子。屏息倾听,立刻确定不是她的错觉,的确是有脚步声传来,而且渐渐靠近!
关若月的脸色立刻苍白起来。看了一眼重伤昏迷的雷拓,她一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颤抖地拾起青雷和紫电双剑。
在心底默默祷祝,祈求雷拓父母在天之灵的保佑,她横剑在胸,鼓足了勇气,沙哑出声:"是谁在那里?"
如果是刘瑾生的手下去而复返,她……她会拼命!
洞口出现了一对人影,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若月?"
这声音……关若月瞪大了眼睛,宛若梦中。"白……白情姐?!"
借著夕阳余晖,她终於清楚地看见,站在山洞口的那两个人,赫然正是严逍和白情夫妇!
"白情姐、严公子!"关若月顿时像是看见了救星,踉跄地飞奔上前。"求你们……救救大哥!"
白情终於看清洞里的情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天哪!这里……"
严逍立刻跨步挡在白情身前,不让她看见太多。他锐利的目光一扫,落在了雷拓身上,转头问道:"你说的是他?"
关若月点了点头,又有泪水落下。"大哥为了救我,被伤成这样……救救他!"
严逍一点头,当机立断。"白情,你带关姑娘到外面等著,我马上把人带出来。"
"好。"白情虽然会武,却不是江湖中人,那样血腥的场面看得她心里发毛,立刻拉著关若月走出洞外。
定了定神,她转头望向关若月,顿时讶异地挑了挑眉。"你……怎么变成这样?"
几乎以为是她眼花了。文弱娇怯的尚书千金,此刻手中竟提著两把亮晃晃的宝剑?
"这事说来话长……"关若月此刻的惊讶,远比白情来得要大,打断她问道:"白情姐,先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