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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兰一听,不禁满怀同情,拉起她的手由衷的说:“我们虽然才认识不久,但我可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姊姊看,你也知道我上头两个姊姊都已经嫁人了,下面两个弟弟和我玩不在一起,府里多了你,我真的好开心;爹娘也一直都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儿看,以后你若是再想家,想死去的亲人,就别一个人待在绣楼里,到我们那儿去好了,人一多,东西也会变得特别香呢。”

  南星之事既永远都无法对人提起,湘青也只得顺势依了小兰的猜测,颔首答应以后她一定会那么做。

  “这次想送小三子什么啊?”不愿再多提自己的事,湘青便问道。

  小兰马上兴致勃勃:“冬天到了,小三子跟着二贝勒,常常得出外所以我给他裁了件斗篷,你想绣个什么花样比较好看呢?”

  湘青偏头想了一下后建议道:“你先去把斗篷拿来,我们再就颜色和质料来挑个图样,如何?”

  “好。”

  望着小兰轻快的背影,想到她可以和小三子朝夕相处,这样的感情乍看虽然平淡无奇,实则幸福浓郁,这一点,才是湘青最羡慕小兰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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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年关的逼近,整座王府也跟着忙碌起来,不过湘青的主要工作仍是无人催逼的绣作,每完成一件,福婶就会过来拿去呈给福晋,休息几天领过打赏,再接下另一件工作。

  这差事比起她过去的生活,委实轻松得太多,湘青的心中偶而不免也会流过一丝疑惑,但只要思及自己一无权势,二无地位,她也从不觉得自身有何姿色可言,有的,不过是一手“较佳”的绣工而已,岂有可能成为遭人觊觎,乃至于陷害的目标?

  这么一想,湘青便能安下心来绣花,不至于陷入惊疑的漩涡中。

  “湘青,你托芙蓉坊染制的绣丝与绢布送来了,你出来点收一下。”

  听到福婶的唤声,湘青连忙收了针,走到外间来。“福婶,您早,”湘青先打完招呼,才狐疑问道:“什么绣线?”

  “这一盒啊,”福婶手捧一个淡蓝色的漆盒,摆到桌上说:“今儿个一大早,门房便交代我拿来给你,你看一看,若有不全或错误的色样,待会儿再跟兰丫头说一声,我今早较忙,先走一步。”

  “劳烦您了,福婶。”湘青纵有满怀疑云,也只得先送她出了绣楼,再折回桌边仔细端详。

  打开漆盆,先贝见各色绣线,虽然皆是精品,但也无啥出奇之处。更何况这些绣线颜色她皆不缺,也不曾跟店家订购,怎么?

  等一下!湘青发现下头尚有夹层,马上以剪子轻撬开来,赫然看见一封便笺。

  她心跳加速,仿如鼓捶,有那么一丝恍惚、一丝期盼、一丝疑惑、一丝兴奋,想尽快揭晓答案,却怕答案并非自己所期,那还倒不如多享受片刻的揣想,以免希望落空时,陡增怅惘。

  心绪因之紊乱,连带着拆信的双手都颤抖起来。

  等到目光触及那熟悉的笔迹时,湘青止不住满腔心绪翻搅,怕被人瞧见,竟反射性的奔回房间卧房里,将门拴上,扑到床边坐下,把信贴在胸口,双眼渐渐炙热,以至于想看这信到底写些什么时,眼前竟是一片模糊。

  湘青一边暗笑自己没出息,一边则悸于原来自己付出的感情已如此之深,连忙掏出手绢儿来按按眼角,仔细看起信来。

  唉!那一手豪迈苍劲的字啊!

  封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问河冷落,残照当楼。

  走处红衰翠减,苒苒物莘休。

  唯有寒夜雪,无语飘沉。

  不忍登高临远,望绣楼渺邈,追思难收。

  欢月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小楼硕望,误几回、空茫辨足音。

  争知我、倚栏杆度,正恁凝眸。

  ——录改自柳永《八声甘州》

  相思难收,明日寅时在藏布衣处侯。

  北方有星,一字曰南

  是他!他并没有忘了自己,没有。

  湘青再度把薄薄的信贴向胸口,兴奋激动的热泪,终于夺眶而出,纷纷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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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凌晨,当湘青来到假山底层时,南星早等在碑石前了。

  有好长的一段时间,他们就只是那样对视着,湘青的脸色煞白如纸,唇角抖嗦,眼中揉合了惊喜、哀怨、凄迷与欣慰,以及一抹如果不是有心人,必定察觉不到的得色,全身散发出一股足以今人悸动的强烈气息,而这份气息,包含着无限的温柔与眷恋。

  比起她来,南星的表情和眼就“单一”多了,他深深的凝视着湘青,看得那么紧、那么专、那么切、那么长又那么久,好像他自冥古以来,便是如此看着她了。

  “湘青。”

  本来也正想开口的湘青,听到南星直呼她的名字,马上打了个寒颤,只晓得痴痴回望着他,双唇蠕动着,却偏偏说不出一个字来。

  南星的面孔终于也为之一热,万万没有想到行年近三十的他,也会有如此冲动的一刻,他伸出右手来,声音更加柔和了。

  “湘青,你憔悴多了,来。”

  她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马上踩着如在云端的步伐,将一双纤细柔滑的手交到南星手中。

  南星触及那指尖的冰冷,立刻不舍的将双掌合拢,交缠的十指里,滚热的好似一团火。

  他呼出一口气来,好像突然卸下肩上的重担似的。“我真不敢相信你会来。”湘青首度开口,声若游丝。“你都愿意冒险再进王府了,我怎么会不来赴约?”

  “那你又为什么会抖成这样?是冷吗?”

  她轻轻摇头。

  “是因为我握住了你?但在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你不是已曾……”

  “别说,”湘青涨红了脸阻止道:“其实当时我一样抖得厉害,只因为你伤势极重,又发着高烧,所以没有发现而已。”

  “你不希望我发觉到吗?”

  湘青点了点头。

  “为什么?”

  湘青低着头,垂下眼帘,长而密的睫毛微微撮动着。“因为你昏迷时,我曾……”

  她轻咬一下红艳艳的下唇,鲜丽欲滴。“而醒来后,你又认定我是一个大方、直爽、不拘小节的女性,我怕你会发现真实的我,根本十分青涩,只好极力佯装自然,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慌乱……”

  南星突然一手将她的双手拉按到自己胸前,让她感觉那奔腾的心跳,另一手则轻轻摩挲着她的秀发,悄声的说:“你没忘了自己曾问过我,会不会记住这所有的一切吧?”

  湘青仰望着他说:“我没忘。”

  “那你也还记得我是怎么回答你的吗?”

  “你说你会记得,记得所有的一切。”

  “对,”他突然一把将她拥入了怀中。“所有的一切,包括昏迷不醒在鬼门关旁挣扎时,所做的那些如真似幻的美梦。”

  伏在他胸膛的湘青霎时睁大了眼睛,本能的就想抽开身子,却被南星抱得更紧。

  “不!再不准你离开,不准你退缩了,”南星急切的说:“你知不知道我本来是不想再过来打扰你的;我思想狂野,行动危险,本不该起情思、动爱念,但自绣楼一别后,你的一颦一笑、一语一行都深深烙印在我的心中,我实在是管不住自己了,近三十年来,这是我第一次管不住自己的心,所以我明知送绣线可能会为人识破,进王府可能会被捉,但为了见你一面,这些我都管不了了。”

  湘青闻言大受震撼,喃喃叫道:“南星……”

  南星双手滑到她的两颊旁,捧起她的脸来说:“湘青,所有的一切我都记得,记得你的纤纤玉手曾轻抚我的右肩、左胁,你曾在我耳边轻声细语了些什么,你又曾如何为我冒险犯虽难,不眠不休,这份恩情——”

  湘青轻点住他的唇道:“恩与情是两回事,你可别弄混了。”

  南星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不禁笑着捏一下她的鼻尖,“如果我真的弄不清楚,就不会来了,报恩的方式很多,其中可不包括把自己送上门来这一项。”

  “你!”湘青被他这么一说,不禁也娇嗔道:“就爱占人家口头上的便宜,早说该让二贝勒那一箭射哑你的。”

  南星目光一闪道:“不想听我说话可以,因为我正想重温喂药的美梦呢。”

  湘青先是因不解而一愣,随即羞红了脸想躲,但南星的双唇已迅速覆盖上她滑腻微颤的唇片,带来仿佛能扭转乾坤般的力量。

  湘青急剧颤抖了一下,随着他火热的攻势,唇舌的交缠吸吮,原本白的双颊渐渐转为嫣红,红得好似初夏的相火,又似深秋的枫红,只觉得脑中一片火热,像是刹那之间,天地倒置、宇宙轮转,除了南星强烈的阳刚气息,坚实的怀抱和似乎永远都不会满足的热吻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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