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们也不知道附近有个罪恶的深坑,直到有些工人染上毒瘾后,才发现事态 严重,于是我们暗中调查,联络警方,终于在三年前将他们一网打尽,这是在我回国前 一年所发生的事,当时冯昌祥身受重伤逃掉了,泰北山多,大部分又都尚未开发,他这 样一躲,警方当真无从找起,后来因为他一直没再现身,便认定他已死在林中。
“至于那个怀表,则是一个工人在三个月后捡到的,他交给了工头,工头见那上头 刻着看不懂的字,想起前不久才发生过的扫毒事件,便急急忙忙交给了永涛叔,我的事 ……,饶家人都清楚,一看上头刻的字,便叫我去问,但当时我根本不知道除了华纯的 母亲外,令尊尚有别的女人,而这表便是他们之间的订情物,我当是巧合,反正这世上 叫念泽的人,又不只你父亲一个人,所以表就一直放在涛叔那里。
“渐渐的有些谣言传出,说什么毒蛇还没死,而且随时都会重现毒品界,又有传言 说他想找回一个一向随身携带的怀表;坦白说,我们当然也想过或许涛叔手中那个表; 正是毒蛇想找的,但想想又不像;扫毒那一天我也参加了行动,虽然只是匆匆的一瞥,可是毒蛇的年龄铁定不大,不像是会写这种老式情话的人。
“真正把这些事全凑起来,则是我去你家跟你父亲拜寿的时候,起初听说有人想找 那怀表时,我还以为是毒蛇本人,不禁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要找的人是华维,是对小 情人一直念念不忘的你。”
桓竹以满怀愁怨的眼光来应付他的冷嘲热讽。
“接着我因忙着娶你,这件事也就暂时淡忘掉了,一直到前些日子,泰国方面传来 毒蛇残留的手下蠢蠢欲动的消息,我才又想起了这件事,除了请涛叔暑假返台时把表带 来,同时也找来令尊及华维询问有关这个表的事。”
“你找我爸爸和小哥谈过?”桓竹忍不住出声道:“而竟然都没有人让我知道?”
“那是我们商量后所做的决定。”
“商量什么?决定什么?”
于轩锁紧眉头,不晓得该不该说,深怕桓竹听了会太伤心,但是──
“怎么样?到底是商量什么?决定什么?你不会是忽略了小节,这下编不出故事来了吧?”
“好,”于轩气不过,便狠狠的往下说:“商量之后,我终于证实了“毒蛇”就是 冯昌祥,令尊对于他竟然从事不法勾当深表震怒,说当年给他一笔款子,要他离开你, 是希望他能正正当当的做事,想不到他不但误入歧途,还干起这种害人的勾当。”
“你骗人,如果昌祥真拿了我父亲的钱,那他怎么还需要跟船公司签卖身契?”
“你以为他真上了远洋渔船?那也是令尊要他离你越远越好时,所开出来的条件之 一啊。”
“不!”桓竹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而且……,这是事实吗?“不可能的事, 你骗人!你骗人!”
“我骗你?”于轩冲到床边,拿起听筒便往她手中一塞道:“你可以马上打电话回 去问令尊、问华维,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你明知道这个月我爸和小哥全到泰国去了!”一个去视察工厂,一个去搜集民俗 艺品;桓竹气他们私下会商,却什么都不肯让她知道,好像把她当成小孩一样,不禁冲 口而出说:“而且我哪里知道是不是你们事先都已串通好说辞,以便我问起时,正好拿 来骗我、应付我!”
于轩足足看了她大约有两、三分钟之久,一句话也不说,看得桓竹觉得心酸,几乎 都要软化下来,但转念一想,却又无法原谅他的蓄意隐瞒,不是早已讲好彼此之间要开 诚布公的吗?结果这么一件大事,他却从头到尾都瞒着自己,以后她还得应付多少类似 的事件呢?她受不了,依自己的个性,绝对会受不了!
“桓竹,他是个危险人物,你必须把他住的地方告诉我。”这也就是他一直不敢跟 她说的主因,深怕略一闪失,就会伤害到她。
“好让你再召警去捉他?再关他一辈子?”
“你这样说,是明摆着不肯相信我,宁可相信他了?”于轩有些气急败坏的说。
“我不知道,”桓竹据实以答:“现在我真的不知道应该要相信谁,他说你抢走了 他的财产,连他身上唯一仅有的怀表都不肯放过;”想起昌祥手上那道长疤,她的四肢 都要发软。“而你说他是个毒贩,是个泰国当局仍在追捕的危险分子,”桓竹抱住头说 :“于轩,从我们认识到现在,每隔几个月,我好像就得因为你而接受一次打击,坦白 说,我怕透了这样的生活,因为我永远都不知道下一次要接受的是好事或坏事,”她望 着他说:“真的,我很想相信你,我真的很想──”但有那么多的疑点,那么多的……
“但你毕竟不肯相信我,”于轩站起来说:“你宁可包庇一个毒枭,也不愿相信自己的丈夫。”
“不!不是这样的,于轩……”若不是他的行为太过鬼祟,她又何至于不敢相信他 ?
“真的不是的话,就把他的藏匿处告诉我。”于轩十分坚持。
桓竹在考虑了半晌之后,还是摇了摇头。“如果他真如你所说是个毒枭的话,那我 要劝他出来自首,他不能一错再错。”昌祥的母亲对她十分疼爱,为了她,自己也该尽 这份心。
“到这个地步,你仍想要护着他?”于轩又生气又伤心的说:“桓竹,打从知道有 这个人的存在开始,他就一直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影子,你到底还要让这阴影存在多久? ”最怕的就是告诉她后,她会护着冯昌祥,想不到最怕的事,偏偏就发生了。
“他不是我们之间的影子,你永远保留退路的爱,才是我们夫妻间最大的阴影!”
“你!”于轩暴喝一声:“我不管什么阴影不阴影的,反正从现在开始,除非冯昌 祥已经落网,否则你哪里也不准去。”
桓竹惊诧不已的问道:“你说什么?”
“你已经听得很清楚了。”
“但是明天我已经约好要去看珀贞。”
“她想让你看的话,可以自己到山上来。”于轩挂心妻子的安全问题,已经有点口
不择言。
“你疯了,于轩,这里是我家,不是监牢。”
“很好,你既然记得这里是你的家,那你应该也还记得我是你的丈夫,妻子听从丈 夫的话,天经地义。”于轩不肯死心的再问一遍:“桓竹,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毒蛇到 底藏在哪里?”
桓竹的心不禁起了剧烈的挣扎,到底要相信谁?到底该相信谁?她觉得自己好无助 ,好需要于轩的支持及帮忙,但就这么略一迟疑,于轩已受到沉重的打击。
“还是不肯出卖你的小情人?”他转身往门口走去,虽力图振作,却仍觉得双肩沉 重。
桓竹就这样看着他一步步的走出房门,心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这一晚于轩又回到客房去睡,楼上楼下,一样辗转难眠。
***
冷战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三天,头一天珀贞自己打电话来说她要产检,由孝康陪着, 请桓竹不必过去了。
桓竹当然知道是谁暗中搞的鬼。
第二天中午不到,成渊就带了设计图过来与她参详明春的饰品草样,一直盘旋到于 轩下班了才离去,从两个男人交换了然的眼神中,桓竹才赫然发现这又是于轩的“杰作 ”。
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呢?她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囚犯啊!更何况撒谎的人如果真 是昌祥,那于轩就更没有限制她出外的道理,既不是贼,又何必心虚?
到了第三天,桓竹终于受不了了,平日要她待在家中绝无问题,但被迫待在家里, 与自愿守在屋里根本是两回事,她渴望出去,即使只是沿着山路走一趟也好,总之她是 不想再闷在屋里了。
就在她套好球鞋,准备穿上米白色大衣出门时,电话突然铃声大作。
她和于轩都是“公私分明”的人,婚后便决议不装电话答录机,所以现在若想知道 打电话来的人是谁,有什么事,唯一的办法就是走过去接起来听。
桓竹在犹豫了半晌之后,终究选择了后者。
“喂?”
“请问是欧于轩的太太吗?”是个颇为焦灼的女声,带着些微的台湾腔。
“是,我是,”桓竹应道:“请问你是──”
“欧太太,”那女人根本不让她把话问完就忙着说:“你先生被我头家撞到,现在 已经送到国泰医院去了,你快点来,快点啊!”
这电话没头没脑的,桓竹的思绪一片混乱,刚想问清楚一些,对方已把电话挂了, 于是桓竹再无暇多想,于轩受伤不比什么都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