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难民不会就是──?”
“桓竹,联想力别这么丰富行不行?”华维苦笑着说:“当然不是昌祥,是个道道 地地的高棉人,我的朋友说当初他本来不想买,表都不见了,光买一条表炼和拿个红木 盒子干什么呢?但那个难民却跟他说这表有个极传奇的故事,说只要能把表找回来,三 样东西合在一起,就能得到一大笔财富,我的朋友当然不会相信这种所有的生意人几乎 都会编的故事,但因为这盒子实在古拙可爱,加上价钱也低到几乎不像话的地步,所以 他便顺手买下,再拿到我这里来。”
“小哥,你说了等于没说嘛!昌祥呢?我关心的不是怀表追不追得回来,我关心的 是昌祥的安全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华维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桓竹甚至从未看过他大发脾气的 样子,“说来也真巧,阿曼你晓得吧?”
“小哥,阿曼是你女朋友,我怎么会不晓得嘛!”桓竹拜托道:“你快点讲重点行 不行?”
“阿曼说她舅舅在一家新的房地产公司上班,老板是泰国人,很喜欢收集艺术品, 或许会知道这表的下落也不一定。”
“小哥,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呢?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那你就错了,这两天我仔细研究过,我想你大概不知道这个怀表不但历史悠久, 而且是出自义大利名匠之手吧?纯手工打造,价值不菲,简直不只是骨董,而是一项值 得珍藏的艺术品了。”华维突然转个话题说:“桓竹,可见爸是真爱你母亲的。”
桓竹一愣道:“提这干什么?他的爱,可没帮到我妈妈什么忙,只带给她一生凄楚 而已。”
“好,不提这个,言归正传。总之,我从昨天早上一直为这件事忙到现在,我那朋 友经我一问,也提到当初卖给他的那位难民好像曾支支吾吾的说,表在“某位很有势力 的泰国富商手中”,所以我想找一天和阿曼的舅舅碰个面,如有必要,亲自跑一趟泰国也成,只要能找到昌祥,再怎么辛苦,也是值得的,对不对?”
手捧着红木盒子和银炼,桓竹的心情在忽上忽下后,突然坠落下来,无限落寞,又 仿佛无处着力似的,加上赶搭车子的辛劳,整个人顿时有点飘飘然起来,说不出的空洞 与乏力。
“累了?”华维问道。
桓竹用手紧压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说:“有点。”
“那先到楼上去睡吧,房间我早帮你整理好了。”
桓竹本想跟华维谈于轩的事,想想又咽了回去,一来她委实累了,没有力气再讲; 二来今晚一下子受那么大的刺激,她需要先消化沉淀一番,不过最重要的一点还在于于轩毕竟从未提及未来的事,现在讲,似乎嫌太早了。
“桓竹?”才上几步楼梯,就被华维叫住。“妈妈说爸今年是做六十大寿,要我提 早一、两天回去帮忙,你……要不要跟我同一天回家去?”
家。
桓竹闭上眼睛,胸口无来由的一紧,家?她夏桓竹一向是只有亲人而无家的啊。
“桓竹?”华维的声音充满谅解,也充满期盼。“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那你就在 台中多留两天也可以,我叫阿曼来陪你,她说或者她干脆接你过去她家住两天,你们两 个也有大半年没见了,她挺想你的,然后看后天或大后天,你们再一起下台南。”
桓竹转过身来,迎上华维关切的眼神,心中不禁流过一道暖流,不管如何,毕竟还 有小哥疼她,阿曼了解她,对不对?
“我明天跟你一起回去,”她轻笑道:“也叫我那个准二嫂一起走好了,小哥,你 到底打算何时娶她进门呢?”
见桓竹肯提早回家去,华维不禁开心的说起俏皮话来。“那就要看她的表现啰,表 现的好就快一点,不好的话,我才不想自找麻烦哩。”
***
“这衣服真漂亮!”李均曼帮桓竹把头发盘上去后赞道。
“谢谢!”桓竹回头朝她笑道:“阿曼,你的手真巧,换做是我,恐怕梳个三天三 夜,也梳不来一个像样的发型。”
“拜托你,小姐,我是吃哪一行饭的?”身着滚宝蓝边大红色改良式旗袍的均曼说 :“手不巧,我还能做美容师吗?”她是台中一家最负盛名发廊里的头牌发型设计师。
“我看你也不要再这么辛苦了,早点改行做艺品店的老板娘吧。”
“吃我豆腐,”均曼打了桓竹一下说:“那还得看你老哥有没有诚意呢。”
“真受不了你们两个,老爱互相踢皮球,是不是谁都不想先开口?怕落了下风?那 我来帮你们说好了,我就跟我小哥说──”
“两位小姐,我可以进来吗?”华维在外头叩门问道,然后便直接推开门走进来。
“哇!这么美,我的眼睛都快受不了了啦。”
“又在胡说八道了,”均曼率先勾住他的手臂说:“华维,你看桓竹这件黑丝绒小 礼服是不是既简单又大方?她说是“朋友”送的喔。”
华维仔细端详桓竹身上这件礼服,果真是简单、大方,前后各一小V和大V,将桓竹 美好的肩线与白皙光滑的背完全坦露出来,长只及膝的迷你设计,更是让人能充分欣赏 到桓竹修长的美腿,除了两只垂至肩上的细金炼型耳环外,她没有再画蛇添足的配戴任 何饰物。
“而且性感极了,”华维顺着均曼的话尾往下说:“什么样的朋友,会送这么贴身 又贴心的礼物?我看这人对你的尺寸似乎也颇为“熟悉”,不然衣服怎么能像量身订做 似的?”
“朋友就朋友嘛,哪里还有分哪一种朋友。”桓竹想打马虎眼。
“少来,”华维一眼就看穿她的意图说:“大嫂叫我上来叫你们,说快吃饭了,所 以现在先不拷问你,等客人走了之后……”
“放心,你不问,我也会问的。”均曼夫唱妇随的说。
“喂!”桓竹已经带头往外走。“你们两个有完没完,走了啦,先给爸爸拜寿去! ”
***
于轩拉拉西服的下摆,在众多女士注目下走进汤家大门。
他回来两天了,是跟孝康一起回来的,但孝康甫一抵达台湾便直赴花莲去找回家的珀贞,走之前还对他说:“老哥,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啦,或许等我从花莲回来,我们再彻底的聊一聊吧。”
怎么啦?于轩自问:我到底是怎么了?不是已决定好要忘掉夏桓竹,好好的游戏人 间吗?
或许他应该回头去找芳雁,至少她是摆明着来,绝不会装腔作势。
他同时下定决心要把过去的事彻底的做个了断,汤念泽有心扩展事业,打算到泰国 去设厂,这件事已进行半年有余,但于轩一向只让公司的经理跟他或长子汤华绍接触, 泰方也由正佐出面,于轩本人则彻底隐入幕后,他当然知道汤念泽是商场上的老狐狸, 汤华绍则有如斗犬般的狠烈,一旦相中目标,就会坚持到底,紧咬不放,一直到把对手 斗垮,甚至咬死为止。
这样很好,就因为他们父子俩有这样的性格,于轩才能一步步的诱他们走入他所设 下的陷阱,以便一举反扑,手到擒来。
凭他们父子俩在商场上纵横多年的经历,自己回国来又丝毫不掩饰行踪,甚至接受 了几次报章杂志的访问,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已经重返台湾?
而于轩正是要让他们知道,让他们去调查,等到他们一无所获后,那种放心才是他 想要的疏忽。
他的手因伸向口袋碰到了丝绒盒子而再度触动了心事,这是回泰的第一天,当孝康 向父母表明有意在来年结婚后,海琴同时交给于轩的钻戒。
“于轩,虽然你没有正式喊我们爸妈,但永涛和我都明白,其实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而且在我们的心目中,你早已是饶家的长子,孝康这只皮猴想要结婚了,总算了了我 们两老一桩心事,你呢?”海琴说着,就把一个红丝绒盒子塞到他手中。“三克拉,不 大,做订婚戒刚好,与孝康的那只一式一样,不过你得先把心定下来,把那位夏小姐也 给我订下来,这样其他的首饰我才好转交给你。”
当日他只是笑,满心都是桓竹的影子:如今他虽然已经笑不出来,但满心仍都是桓 竹的影子……
爱情路上徘徊多年,想不到到头来依然孤独,他甚至不晓得为什么还要带着这枚戒指。
于轩缓缓走进大厅,这房子除了更老了些外,其他的几乎都没变,不用亲自去看,于轩也清楚它有多大,两百多坪大的地,三层楼合计一百六十多坪的房子,房子后头的游泳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