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烦躁自心扉蔓延开来,他拢紧了双眉,“与其在那儿自怨自艾,为什么不快点帮我上药,难道你想让我失血而亡吗?”
“没有,寒儿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她一慌,赶紧上前处理他的伤口。
当她的手触碰到那道剑伤时,她的心立即被一波急遽涌上的惊惧给攫住,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把药瓶给我。”见她一副踌躇的模样,他向她伸手讨药。
靖如寒抓着药瓶缓缓摇头,“我来替公子上药。”
她镇定的稳住颤抖的手,将药粉轻轻洒在仍不断迸出鲜血的伤口上,“公子,会痛吗?”
“不会。”瞧她那副胆怯紧张,脸色发白的模样,他的伤口不痛,倒是心感到一丝丝前所未有的隐隐刺痛。
“怎么可能会不痛呢?”她眼一眨,晶莹的泪水隐约浮现在眼眶。
冷知砚大手一扬,接替了她的上药动作,“药我自己上,你去帮我拿条干净的布巾,我要裹住伤口。”
“好。”她怔怔的应声,转身打开包袱找寻干净的布巾。
当她再度转头时,目光撞上了他结实的胸膛,模糊的视线陡地变得清明,“公子你……”
“怎么了?”乍见她脸上不自在的红潮,他不在意的轻哼道。
靖如寒抓着布巾抿唇摇头,“没……没事。”
她止不住一颗心慌意乱、怦跳不休的芳心,除了爹之外,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见年轻男子的胸膛。
靖如寒,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她气恼的捏握自己的双颊,警告自己切勿乱想,公子之所以会露出胸膛纯粹只是为了方便上药而已。
目光僵硬地自他身上抽离,眼角却将一道可怕的十字刀痕给扫进眼底,在她意识过来时,她的手已经惊骇的抚上他的胸膛。“公子,这个伤……”
“没什么。”他轻轻拨开她的手,“布巾呢?”
她深吸口气,止住了发抖的双手,将欲滴下的泪水给逼退,“公子,让寒儿帮你包扎吧。”
冷知砚耸肩,没表示任何意见。
她将布巾绕过他厚实的肩膀,轻轻地覆盖住胸前斜划的血痕,目光却怎么也无法自那道交错深刻的十字刀痕上抽离,“公子,你一定很痛对吧?”
“不会。”他抬高手,好方便让她在背部打个结。
“怎么会不痛呢?”她的秋瞳专注在他胸膛上那道十字刀痕,小手也无预警的抚上,“这十字刀痕在当时一定伤得很深对不对?”要不然也不会留下显而易见的可怕痕迹。
冷知砚心上一动,眼底浮现了一股深沉的冷凝,感觉到她柔腻的小手正在他的胸前移动,而他骤起的纷乱思潮亦随着她的小手,在心间掀起一阵莫名的浪涛。
“都过去了。”他一把隔开她的手,疏冷的拒绝一切。
“公子,对不起。”察觉到自己逾矩的举止,靖如寒的脸上罩上一抹羞赧。
然而他突如其来的拒绝也令她不由得悲从中来,那个举动已经在他们之间画出一道界线,自责心结油然而生。
不一会儿,他便听到断断续续的哽咽声,额际不禁传来一抹无奈的疼痛感,“寒儿,你又怎么了?”
靖如寒低垂螓首,用力的摇头,极力压抑着不经意流泄出的伤心情怀,“没有。”
“你在哭。”他直捣问题重心。
她还是没有抬头,只是以手指揩去迸出眼角的水珠,“公子,没事的。”
“你在哭。”这日他的口吻中夹着些许焦躁。
他不是没有见过她哭泣的模样,当时他只觉得女人果真是水做的,尽会哭哭啼啼的,然而现下听见她的啜泣声,他的心恍如被一股怪力拉扯着,随着她的低泣衍生出怜疼的情意……
“公子,我没事的,我只是想起了我爹……”她该感谢公子收留了她,也一并为她驱逐失去至亲的伤痛,只是在见到他的疏离后,她就再也掩不住伤心。
“真是麻烦。”冷知砚小声的碎念,接着长臂一伸,将她压进怀中,笨拙的安慰道:“别哭了。”
靖如寒先是一愣,任由他拥着,接着泪水便失去控制恣意奔流……
第六章
隆冬寒日,尽管暖阳当头,却依旧无法升高流窜于空气间的冰冷温度。
冷知砚自腰间翻出一块令牌,上头刻画着两柄剑交错的样式,角落并刻着一行细细小字。
“奇剑山庄……”他抿唇,一点也不意外那帮黑衣人是来自奇剑山庄的爪牙。
“接下来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他收起令牌,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禁猛然回头。
“寒儿,你在干什么?”瞧她一副东张西望、左顾右盼的模样,都忘记跟上他的步伐,以至于远远的落后他一大段距离。
靖如寒明显被他的唤声吓了一跳,小脸蒙上淡淡的不安,她紧紧抓着包袱,纷乱的眼神在他身上凝聚,“公……公子。”
“你在做什么?”她紧张兮兮的神情看起来多了份不对劲。
见他举步朝她走来,她赶紧小跑步追上他,“没……没事。”虽然如此说,她一双美目仍下意识地在周遭的景物上小心的浏览起来。
冷知砚的大手落在她的细肩上,强迫她的视线对上他的,“寒儿,你怎么了?”
她明显表示出惶惶不安的模样教他忍不住将关切冲出口,她有如受惊小兔般的红眼令他不悦的抿紧了唇角。
“公子……”面对他那双灼然的质问眼神,她不禁感到瑟缩,不甚自在的扬起浅笑,“没事啦!我们不是还要赶路吗?我们快点走吧!要不然等会儿太阳就下山了。”
“你先把话说清楚我们再上路。”他挡在她的前方,眼神浮现不容人置喙的意念。
自从那天夜里遭到黑衣人攻击,她在他怀中大哭一场后,她就变得不太对劲。
白天她总是紧张兮兮的跟在他的身后,一双黑眸不安的骨碌碌流转,她那张脸一向藏不住心事,可是这一回他却瞧不出她内心的想法,更不懂她究竟在惧怕什么。
“公子……”她细声轻唤,不自在的神情布满秀丽的脸庞。
“你究竟是怎么了?”冷知砚轻吁口气,发现女人心真是难以捉摸。
靖如寒扯弄着衣袖,咬着下唇嗫嚅的说:“公子,我怕……”
“你在怕什么?”他扬眉,那一夜的事该不会吓着她了吧?
她低下头,眼前恍若浮现了他布满大大小小、细细碎碎伤痕的胸膛,一股紧窒感立即攫住她的心,让她突感呼吸有些困难。
她的小手紧紧抓着包袱,忧心焦虑的情绪已然浮现眼底,“公子,我怕有人会突然跑出来嚷着要杀你,寒儿这次一定要好好保护你,不再让你受伤。”
冷知砚一怔,没料到她竟是为了保护他,而把自己搞得紧张兮兮的慌张模样。
“你想要保护我?”他讶异的挑眉。
靖如寒认真的点了下头,想起那一夜他为了保护她而承受的那一剑,心又开始不由自主地疼痛起来,“对,我不能再让公子因为我的关系受伤了,你的伤到现在一直都还好不了,这全是寒儿的错。”
冷知砚静默不语,细细地玩味着她所说的每字每语。
“傻瓜。”一会儿后,他以布满粗茧的手抬起她那张尽是自责的面容,“伤口到现在一直还好不了是因为伤药用完了,只要再过一些时日,伤口自然会好的。”
“可是公子……”他有别于往常的温柔口吻触动了靖如寒的心弦,令她眼眶一红,“寒儿不想再见到公子受伤的模样。”
每次帮他拆下布巾、上药时,她总是可以清楚看见他的胸膛上布满了许多伤痕,每次看见那些无法消除的痕迹,她就忍不住心酸、怜疼起来。
“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他扯唇,逸出有力的承诺。
“真的吗?”她的眼中透露出无尽的担忧,“可是寒儿担心夜里又会有黑衣人跑来说要杀死公子,寒儿不会再让那种事发生了,寒儿这次会好好保护公子。”
“你真的想要保护我?”就凭她娇弱的身子?但不可否认的,听见她如此说,一缕奇异的情感莫名自心底溢出,融化了他冷寒的面容。
靖如寒认真的轻应,不让害怕失去的情绪主宰她不安的心,“嗯,寒儿已经麻烦公子太多了,公子不但救了寒儿,还帮寒儿葬了爹,在寒儿生病的时候还细心的照顾。公子是寒儿的再生父母,如今寒儿的爹娘都已经不在了,寒儿不能再失去公子……”
听着她俨然的诉语,冷知砚心上不由得一震,一股失落已久的感动暖潮包围住他,温暖他冰寒已久的心,让他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公子是寒儿最重要的人,寒儿不能失去公子……”她说着说着,不争气的眼泪自眼角溢出,流下脸庞。
从来没有人说要保护他,因为打从他懂事开始,他就知道该如何拿剑伤人以及保护自己;从来没有人如此重视他,因为他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有师父收留他,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