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最讨厌了!都怪爹啦!不会教娘看一些书,成天脑中只背着女箴、女戒之类的书,老是以为卫子云有啥了不起的,他不就是要娶我嘛!娘就担心成这样,好似我是虎姑婆,没人要似的。“
剁、剁、剁,铿锵有力的菜刀声迥荡在陋小的斗室内,蔺少仪愤慨的剁着砧板上的待宰物。
“小……小姐……”小喜在一旁看得忧心仲忡。
“什么啦?”蔺少仪火大的吼回去。
小喜咽下口水,小手指着砧板:呐呐地道:“你再这样剁下去,只怕咱们做不成仙草汤,只能做仙草糊了。”
蔺少仪一顿,然后嘿嘿直笑道:“这个主意好,这个主意好。”
***
清心雅筑位于蔺府的后门。
二十年前,蔺少秉辞去崇文馆的学士,回到洛阳城,成为国子学的博士,蔺府也因皇上下令而重新建造。当时他即意外地发现,后门有一座小山,山上树木花密,地上尚长有珍奇的花儿。于是,他吩咐不可‘动到这座小山,并在山径设了曲道、小桥,更引进河流,汇成一个人工池塘,在里头养了漂亮的锦鲤。
还在半山腰上搭了一座竹子盖成的凉亭,每当坐在这儿往下俯看时,仿如置身森林中,溪水潺潺、鸟语花香,品茗吟诗,好不惬意。
而此时——
“这是什么?”卫子云坐在清心雅筑,无心观览这一切,反而皱眉盯一着眼前这一碗黑糊糊的东西。
瞧他那表情,眉头都快打结了。蔺少仪得意的在心底窃笑,暗自打赌,卫于云绝不敢吞下去。
否则一一她会很倒楣的嫁给他!
蔺少仪只是冲着他笑,笑得原本圆滚滚的杏眼眯成了一条线,嘴角往上扯,一副很无辜的表情。
“大哥,你不会这么笨吧!连这是芝麻糊你都看不出来。”随着卫子云来的是定力不够、心浮气躁的卫子俊,他夸张的嚷着。
不过,瞧他那嫌恶的表情,八成也不敢“恭维”这一碗甜点。
你给我闭嘴!蔺少仪狠狠的瞪了卫子俊一眼,随后整个人懒洋洋的,脸都快贴到桌面上去。
她意兴阑珊的说:“你猜呀!管它是什么?反正能吃便是了。”
卫子云瞅着她看。
“你特地为我准备的?”
瞧他那眼神古怪得紧,蔺少仪连忙挥舞着双手,解释道:“你别说得这么暧昧,要不是娘逼我,我才懒得去碰这滑不溜丢的玩意,我告诉你,你快点喝下去哟!我好早点向娘交差了事。”
看她懒成这副模样,十成十又是给闷坏了!卫子云下定决心,待会要带未来的小妻子出去溜溜。
他端起瓷碗就唇时,蔺少仪身后的女婢小喜急忙嚷道:“等等,姑爷,那——”
“什么事?”卫子云询问小喜。
小喜支支吾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不安的眼神直打量着瓷碗。
莫非……这碗里有文章。
见卫子云起疑,蔺少仪急忙暗中踹了小喜一脚,小喜不敢痛叫出声,一张小脸全皱在一块儿,疼得泪水直在眼眶内打转。
蔺少仪整个人紧张的像绷紧的弦,嚷着:“这可是耗了我半个时辰弄出来的,你好歹喝上一碗。”她俯身往前一探,简直不敢信自己的眼睛。“碗空了?”
他可时喝下腹的,她怎么没看到?
蔺少仪朝着卫于云瞪大了一双美目。
天哪!小喜简直要昏倒了。这碗仙草汤里加的不是糖汁,而是黄连汁耶!姑爷……姑爷是如何“吞”下去的?
脑子转了一圈,蔺少仪这才回神,艰涩的问道:“味道如何?”
卫子云给了她一抹神秘的笑容。“你不妨自己吃上一碗,便可知个中滋味了。”
其实,在方才蔺少仪转身端小喜时,这甜点便让他“神速”的倒掉了。
蔺少仪立刻吓得花容失色,连忙掩面,装出慵懒无力的声音,“不了。我这几天虚火上升,精神不济,胃口不太好,常常吃一碗吐两碗。”手肘还悄悄撞向小喜。“对不对?小喜。”
“嗅……对、对。”小喜揉着小腹,帮忙作假。“小……小姐这几日受热了,有些食欲不振。”
“对呀!真是热坏我了。这种天气,真让我受不了,身子虚得很。”蔺少仪哀声叹气,整个人已无力的趴在桌面上。
演这蹩脚的戏码,只为了摆脱他?这丫头真是数十年如一日,脑子一点长进也没有。卫子云心忖。
一旁的卫子俊强忍住笑,以至于嘴角抽搐的厉害:“嫂子,你真的不舒服?”演得这么假,骗谁呀!
“是呀……是呀……”蔺少仪不敢抬头,实则在心底咒骂着:卫子俊,你这该死的浑小子,存心拆我的台是不是?
她老忘了连卫于俊都大她四岁,还经常没大没小的想教训他。
“看来,你先回房歇着好了。”
卫子云一语道出蔺少仪的心事,乐得她抬头对着他直点头。“好哇、好哇!我立刻回房去了。”
一望进他眼底那饶富兴味眼光,她一愣,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换上苦兮兮的面容,拉着小喜的手,“我真是难受极了,小喜,扶我回去。”
扶?我看是“拉”吧!
卫子俊已忍俊不住,笑意进出喉咙,又教卫子云一瞪给梗住了!
小喜挨近蔺少仪的身边,悄声道:“小姐,你演得好差喔!”要是她,绝不会相信的。
商少仪在她腰侧拧了一把,“你认什么?你到底是不是我这边的?”
“是呀!”小喜觉得好委屈喔!
蔺少仪正要下小径时,冷不防地一身后传来卫子云叹息的声音。
“枉费咱们特地空出一天,就是要去瞧瞧城南观音庙的祭拜日,可惜了,听说很热闹的。”
卫子俊在一旁附和道:“是挺可惜的,也许嫂子今日没这福分。大哥,不如这么着吧!咱们两兄弟一块逛热闹去。”
“也罢!咱们去向蔺世伯、蔺伯母知会一声,再走人。”卫子云起身。
慢着!好玩的、热闹的、有趣的,十年一次的祭拜日就要溜走了!
蔺少仪急忙甩开小喜的手,转身吼着:“等一等,我也要去。”
谁敢说她不能去,她会先拧歪了那人的嘴巴,教那人开不得口。
“嫂子!你不是不舒服吗?”明显的笑意挂在卫子俊稚气未脱脸蛋上。
“谁说的!我只是有些闷罢了。”蔺少仪心虚的胡诌着,不敢望向卫子云,于是遗漏了他唇边那淡淡的笑意。
***
又栽在他手上了!
真是“跌股”跌回姥姥家去了。
一出蔺府,两匹健壮的马儿分别往不同的方向奔驰而去!红棕色的往西边,上头正是卫子俊,瞧他那愤慨不悦的脸色便知道——他被人给撇下来了啦!卫子云为了要和蔺少仪多相处一些时刻,硬是暗中叫他回府去。这年头,兄弟的情谊真的是比一张纸还薄。
“早知道,也叫爹给我找个未婚妻,我才能同大哥一样,假借探望未婚妻的名义到处去溜达。”他策马奔回鹰扬府,心里头不断抱怨。
而另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目光炯炯、体态健美,它主人正是卫子云!
据闻,这匹马儿来自长白山上,十分有灵性,若是它不欣赏的人靠近它,准会被它的后腿给踹到十万八千里远。对于这匹健美的母马,卫子云唤它“落雪”,这名还是蔺少仪取的呢!
蔺少仪可是喜爱“落雪”喜爱得紧哩!
“落雪,你好不好?我好想你喔!”瞧!这会儿她已紧趴在落雪的颈背上,抚摸那柔雪白的毛发。 落雪嘶鸣一声。不必卫子云下令,自个儿已小碎步跑着,蔺少仪最爱这荡呀荡的感觉了、兀自咯咯的笑个不停。
她根本忘了身后还有未来的夫婿一一卫子云是也。
卫子云根本看开了!若是有一天蔺少仪反过来紧黏着他不放,还口口声声嚷着一一我好爱你喔!
到时他准会鸡皮疙瘩掉满地,无福消受。
也好,现在的少仪多好,不闹、不使泼、偶尔会露出淘气的神采,多可爱,多合他的脾胃呀!
尹阙曾慎重其事的对他提过——
“卫大哥,你太宠蔺小姐了!”私底下,他都是这么唤他的。
会吗?
卫子云摇摇头。不可能的事。更何况,她身边有自己在;应不会拥下太大的篓子才是。
一路上,就这么静默着,恬淡宁静的气氛围绕在他们身边,让人不知不觉的沉醉其中。
观音庙前的广场以及邻近两条街内,全部围满了摊贩和络绎不绝的人潮,吆喝声、笑闹声鼎沸,形成一个热闹的小世界。
落雪还没停下,蔺少仪便一骨碌儿直跃下,差点又栽到地面上去,幸亏随后跳下马的卫子云一把拉住她,将她往怀里带。
“小心一点!脚上没绑绳子也会跌倒?”他叹道,也幸亏临走前要她先解开束在腿上的绳子,否则,她不跌个狗吃屎才怪。
蔺少仪被这热闹的气息给感染了,不理会他的揶揄,露出个腼腆羞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