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档差事最大的好处是端着假公主的架子,便可成天吃她最爱吃的甜点糕饼。远远的,便瞧见了趾高气扬的落青公主,和她那伶牙用齿的女婢银绣往这儿走来。蔺少仪直觉得要闪人,没想到,教眼尖的银绣逮个正着。
“站住!鬼鬼祟祟的在哪儿做什么?”银绣拉高嗓门,来个先声夺人。被瞧见啦!蔺少仪只得乖乖站在原地,托上天的福,她这辈子没这一刻这么乖过。
“干嘛一张脸让黑麻麻的布遮着,见不得人哪!”落青公主挥动着手绢,满眼鄙夷之色。蔺少仪噤口不语,一张嘴早被糕饼塞得满满的。银绣立刻代替公主动手,一把扯掉面纱。
“拿掉!见了公主也不会问安。”
这一掀,竟教主仆俩傻了眼,好个清秀动人佳人。两人不自觉地矮了一截。
“你叫什么名字?”落青挤到蔺少仪眼前,眼对眼、鼻对鼻,想找出这佳人可有比自己美丽,不过,人比人,自然是气死人啦!咕哝一声,蔺少仪把梗在口中的糕饼好不容易吞下肚后,才清清喉咙,道:“我叫小勾子。”口中好干,好难受喔!
哇!连声音都仿如银铃般悦耳,清脆动听。这下子,落青公主看蔺少仪是愈来愈讨厌了。
“谁准你在这溜达,戴着面纱四处吓人?”落青公主哼着气,摆出公主的架式来。
“是呀!替身就该在房中好好待着。”银绣这狗腿子同主子一个鼻孔出气。
蔺少仪静静的望着她们。好一会儿才道:“皇上准许的。”
哈!皇上可比公主大多了,看谁敢哼气。这下子,落青公主和银绣同时住了口。瞧目前这情势她们屈居下风。离去前,落青公主忿忿不平的撂下对话:“走着瞧!我会叫皇兄将你逐出长安。咱们走,银绣。”
银绣忙跟上,贴着笑脸,“公主,别同这等无知小民见识了。你不是吩咐厨子给郎将熬了补品吗?咱们现在上厨房去瞧瞧……” 声音渐行渐远,银绣的话提醒蔺少仪一件事——进青云宜第二天了,她没去瞧瞧卫子云,以她是他的未婚妻的身份而言,不去瞧一瞧,似乎说不过去!而且,除了昨天早上进宫时见到他一面外,两人便没再碰面过,虽然卫子云不知是她,但是也挺有趣的。她脑子转了一回,确定心底有些思念他之后成这么决定了,她要去“偷看”未婚夫婿卫子云有没有在外面“偷吃”。
回房翻箱倒柜找出一套很久以前留下来的女婢服装换上后,她再流了个丫头发型,快快乐乐的哼着曲儿找卫子云。尽管是坚守青云宜,但卫子云坚决不住青云宜的厢房内,而是在宫外和卫士们同住在帐房内。也因此,蔺少仪做丫头的打扮较不惹人注目,再加上她口上顶着一句——“替公主传话给卫将军。”就这么一路通行无阻的来到主帅帐房了。
帐房外,卫子云正走出来。并将纸笺绑在信鸽脚上,拍拍鸽子背后,让它飞向天空。在得知少仪并不在洛阳,而他还是每天一封书信是有原因的。一来,他不想在还没找到她们三人之前,就让洛阳大乱;二来,若是少仪回到洛阳,凭着纸笺,他会第一个知道。突然,一名卫士走来和卫子云嘀咕几句,卫子云立刻和那名卫士离去。蔺少仪见机不可失,立刻掩身至帐房内。
“好险,没被旁人给发现看来,我可以去做小偷了。嘿嘿嘿!”她扬扬得意,两眼不忘打量帐房内的环境。卫子云的居所永远只有六个字:干净,毫无华物。
“无趣,连个姑娘用的东西都没有,这样,我要怎么捉住你‘偷吃’的把柄呢!”她无聊的咕哝着。眼一转,立刻瞧见桌上未饮完的茶水。
“正好给我解解渴。”她端起杯子一嗅,柳眉挑得老高。
“普洱?怎么不是果茶?”她忘了!卫子云不吃甜食的。算了,将就一点。她仰头一口饮尽,并没注意到嘴边残留的糕饼屑全落在杯缘口了。
“哇!真不好喝。”蔺少仪像个好奇的小孩般,东摸摸、西翻翻的,终于在他枕头底下找到几张纸条。咦?这不是她回给他的纸条吗?难怪如此熟悉。
“慢……这是什么?”她瞪着手边的六张纸条,圆滚滚的美目快瞪出来了。“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天哪!”她愈往下看,不禁叫了出声。“这是什么?!别君时,忍泪佯低面,含羞半敛眉。我的妈呀!小喜回的这是什么诗呀!恶心死了。”
一往下审视,每一封都是文情并茂的诗信,看得蔺少仪全身虚脱,提不出一口气来,索性往床上一倒。等她静下心来,看着这些诗句,倒还觉得这些诗句意境动人,颇能赚人热泪!只是,她没有那种心去正视自己的心情。
“真是笨蛋!”脑中浮起卫子云的脸蛋,她遂啐骂着:“信不是我回的,这一点你也瞧不出来吗?还是……看到这种文情并茂的诗信,会令你觉得……很开心?会吗?”她辗转反侧,顺手拉起被子裹上,并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嗯!极高……
“啊”她打了个乱没形象的呵欠后,没意识到这是卫子云的帐房,只觉得这被窝暖和得好舒服呵!便满足的入睡。待她醒来,已是午后。
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溜!被卫子云当场速到,那她岂不是会死得很惨吗?所以,她什么也没整理,立刻溜之大吉。蔺少仪极其幸运的逃过了这一劫!因为卫子云被父亲卫刚请去商讨擒拿淫贼对策事宜,直到太阳西垂才回到帐房,一入帐房,他立刻发现——有人来过!
他不禁疑心大起。是什么人居然这么胆大妄为,不仅偷看他的书信、借他的床,还不把棉被叠好,留下这铁证?他凑近一嗅——好熟悉的芳香!眼一抬,映人眼底的是那被喝尽茶水的茶杯,机警的他立刻发现,杯缘留着有饼屑,探手一摸一一是雪花糕。这种大胆行径、这芳香、这雪花糕的残渣,在在都显示了一件事一一他的宝贝心上人在此。
许久后,他露出释怀的笑容叹道:“丫头,真有你的。”居然可以混进青云宫。而这厢前回房的蔺少仪,则被王公公叫去训话,失踪了一下午,自然得接受责罚。而责罚,便是由王公公出念宫中诫圳给她听!冗长的两柱香时刻,她频频感到鼻头发痒而打着喷嚏,没发挥睡功是因为在卫子云那儿睡了个舒服的午觉,这点她可不会呆到主动把它招出来。
“小勾子!你说,你到底是上哪儿去了?”刚训完话的王公公,立刻嗲声嗲气的问着。“王公公,我……”她忍着鼻头止痒。 “这档子事,不好意思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说。”王公公优雅的选个干净的椅子坐下,一面挑剔道:“这些仆人真是懒,瞧这另两张椅子上头还有灰尘,这怎么坐人哪!”
为了逃避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蔺少仪索性豁了出去,嚷着:“我肚子疼,一下午都在茅房拉屎。”什么?一下午都在茅坑拉屎!王公公被蔺少仪这一吓,整个人险些跌到椅子下面!他愣了一会儿,才清清喉咙道:“你……你先回房歇着去,若有人问你就说……到厨房帮忙洗菜去了。”
在茅坑拉屎拉了一下午,这要传出去,有多难听!蔺少仪憋着笑退下去,直回到房间,这才放肆的笑出声来。除王公公涨得紫红的脸蛋,真是有趣极了。
***
自从昨晚催花淫魔被卫子云这神射手伤了一脚后,青云宫内人心大振,鹰军更是希望今晚能出奇制胜,将这恶贼手到擒来。
不过当入夜时,青云空出门被人贴上一张“卫子云,昨日之仇,改日再报。”的红纸时,大伙儿无不泄了一口气,觉得无趣极了!卫子云则采取原定政策,吩咐道:“贼人之话,不可信!严加防守。”首将如此下令,鹰军自是不敢怠慢,紧守岗位。
“尹阙该死,办事不力,请郎将惩罚。”在长安奔波一天一夜的尹阙,在遍寻不着蔺少仪的下落后,他只好先将卫书娴和慕紫缨安排在最富盛名的“万音标局”后,回青云宫领罪。
正在沈思的卫子云猛地抬头,丢给尹阙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笑容。“你何罪之有?”何罪之有?尹阙当场愣住了。若是依照往活,只要阙少议消失半个时辰,卫子云早已急得火烧眉头,眼睛快喷出火焰来;而现在,蔺少仪已失踪两天了,他居然……表现出一到无关痛痒的模样。
“尹阙…不明白。”卫子云笑着睇睨他一眼。“你可有好好安排书娴和慕姑娘的去处?”
“有。”“你可有耗精神来往长安与洛阳之间?”“是。”“昨天与今天,你可有尽心尽力寻找少仪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