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蝉?好名字。」他咀嚼着,喉头滚出一阵低笑,「跟我跳一支舞?」
「我的荣幸。」她淡定地接受他的邀请,皓臂栖息于他的臂弯。
两人走至舞池中央,跟着音乐翩然旋舞。
「妳从哪儿来的?」楚南军望着她,似乎很欣赏她高贵优雅的舞姿,眼瞳逐渐因欲望而混浊。
「本地人。」
「哦?我不记得曾给过妳邀请函。」
「我是长风的朋友。」
「长风?」剑眉一挑,「妳是他的女人?」
「不是。」
「很好。」
细致的黛眉轻扬,「哪里好?」
楚南军淡淡一笑,「就算我是龙主,跟儿子的保镖抢女人传出去总不好听。」他说,语气淡然,其中含意却明白。
寒蝉不语,即便心海波涛起伏,凝向龙主的秋水瞳眸却仍平静,「你想要我?」
「不答应吗?」他淡淡嘲弄,彷佛肯定她唇中绝不会吐出一个「不」字。
偷偷地击碎了他的自信,「不。」
楚南军愕然,不敢置信,「不?」
「不。」她清冷重复,明眸仍是一贯幽冷。
她竟敢拒绝他?从来没有女人胆敢像她这样拒绝他!她以为自己是谁?
楚南军愤然,感觉一张老脸被她直率的拒绝弄得面上无光,好不容易才压下脾气,「摘下妳的面罩。」他命令道。
「这是化装舞会。」
「我说,摘下妳的面罩!」嗓音内的怒意已明显可辨。
她丝毫不畏他的怒火,「这是化装舞会,我有权不摘面罩。」
「我要看妳的脸。」
「没什度好看的。」
「我要看!」
「不。」
「不?」楚南军瞪她,怪异地扬眉。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连续对他说两回「不」宇,她是第一个。该死!他会让她见识得罪他的下场!
他扬起手臂,正想对静立大厅一角的属下发出命令的暗号时,一个黑色的身形忽地挡在他面前。
他定神,认出这修长挺拔的身躯是属于蔺长风的。
「如果龙主不介意,我想跟『我的』朋友跳一支舞。」他特别强调「我的」这两个字,宣告着所有权。
楚南军当然聪明地听出了。
「『你的』朋友很大胆。」他直视蔺长风,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责备。
「她是很直率。」蔺长风坦然地说,语气虽是恭谨,却有维护的意味。
楚南军挑眉,老练的眼眸在两个同是一身黑色打扮的男女身上来回梭巡,终于,昂首一笑。
「管好『你的』朋友,长风,否则她有一天会替你惹来大麻烦。」落下最后一句意味深刻的警告后,楚南军旋转身子,从容离去。
他才刚踏出两人视线范围,蔺长风立刻反手抓住寒蝉的藕臂,一路将她拖到大厅另一端角落,远离人群,「妳搞什么?」他逼近她,喷向她鼻尖的浓烈气息显示他的怒气。
她不觉有些慌,「只是……只是想试试他对我的反应。」
「什么反应?」鹰眸锐利地瞅住她,难得地迸着几点火星。
「说不定……他会对我有兴趣--」
「他是对妳有『性』趣。」他讽刺地说。
「也许我可以勾引他?」她眨眨眼,眸中蕴着淡淡期盼。
「不许!」他断然驳斥。
「为什么?」
他瞪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把妳留在身边十年,不是为了让妳勾引他。」
「但这是一个不错的方法,不是吗?」她静静反问,「如果我成为他的情妇,说不定他就会对我撤去戒心……」
「然后好让妳在枕边刺杀他?」他替她接下去,语气仍然讽刺。
「行不通吗?」
他瞪视她,良久,双唇方冷冷吐露,「妳太小看我,寒蝉。」
「什么意思?」
「妳以为我的计画只是杀了楚南军与楚行飞?以为这样就能满足我?」
「你想做什么?」
「毁灭他们,夺走龙门的一切。」他冰冽地说,语声寒气逼人,「我岂只要杀死他们,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就连情绪波潮同样冷淡的她,也忍不住为这样冰寒的言语一颤,「你……想怎么做?」
「不必追问,时机到了妳自然就会明白。」他凝望她,幽冷地说:「只要妳乖乖听我指示,我自然会让妳得到亲手杀了楚南军的荣幸。」
「我一直顺从你的指示。」
「还不够顺从!」他低斥她,手指捏住她柔嫩的下颔,瞅住她的眼眸蕴着淡淡怒火与浓浓警告,「不许妳再试图勾引楚南军!」
「是。」她蹙眉,不明白他为什么为了她此举如此大发雷霆,因为她太鲁莽吗?
「很好。」他满意地颔首,手指才刚离开她,锐眸忽地又瞪向她,「也不许妳去勾引其它任何男人。」
「什么?」她愕然。
「这是命令!」
***
命令。
因为是命令,所以她不能怀疑、不能质问,更不能反驳。
只能乖顺听从。
命令--这十年来,她是在他的命令与指示下过日子的,许是习惯使然,她总是乖乖听从,不带丝毫反抗。
是尊敬?或是畏惧?
都有吧。寒蝉幽幽叹息,冰眸调向窗外,落定一株临窗舒展枝叶的樱树。树上灿烂地点缀着朵朵粉樱,每吹来一阵清风,便摇下落英缤纷。
这里是一栋远离楚家主宅邸、在前几年建起的两层楼建筑,由龙主亲自赐予神剑蔺长风,而他便将她安排于此。
自从他带着她在楚行飞等人面前亮相后,几个男人都认可了她身为神剑属下的地位,于是在龙门少主的默许下,她搬进了这里。
可除了少主和三剑客,见过她的人并不多,甚至连龙主和大小姐楚天儿都不曾知晓她的存在。
就像蔺长风只是楚行飞的影子一样,她也是他的影子。
他随着楚行飞,而她随着他。
不可否认,她对他是拥有敬意的,毕竟是他救了她,给了她栖身之地,亲自训练她,将她带在身边。
可对他,她也带着淡淡恐惧,因为她从来就无法搞懂,这外表看来寒酷阴冷的男人内心是否也凝成冰霜。
十年来,他为了保护人人觊觎的龙门少主,不知以一把枪解决了多少野心分子。其中,有其它黑帮组织中的人物,也有出自龙门的不满分子。
不论外人或自己人,只要危及楚行飞的性命,格杀勿论!
有时午夜梦回,她偶然想起全心相随的主人手上竟沾染如此多鲜血,多年来练得强悍的心脏也会忍不住紧紧揪起。
她看过他杀人,简洁俐落的动作与神准的枪法总令她胆战心惊。
没错,她枪法或许还能与他一比高低,可要她那样杀人不眨眼,她真不知自己能否做到。
可他做到了,在解决那些妄想威胁楚行飞性命的人时,冷酷的锐眸从不曾显现一丝犹豫。
她知道这里是龙门,知道他是负责保护龙门少主的神剑,知道他杀的那些人也都是平时烧杀掳掠的坏蛋,可不知为什么,在看着他那样毫不容情地杀人时,她仍然时常感到惊惧。
就算是无恶不做的坏人,那些死去的人仍然是人啊!
他怎能如此亳不在意地杀人,彷佛只是捏死一只蚂蚁般若无其事?他究竟亲手杀了多少人?
而她,也曾不知死活地试图暗杀楚行飞,可他竟然不杀她!
不但不杀,还将她留在自己身边,训练她成为自己的心腹。
难道就因为她不是为了一己私利才决定暗杀楚行飞吗?因为她是为了报全家人的血海深仇,引起了他的恻隐之心?
若真是这样,他为何同情她?因为他也有同样的遭遇吗?
不知多少次,她想问他究竟与龙主父子、与龙门有何深仇大恨,却总是问不出口。
她问不出口,因为知道他绝不会乐于回答。
她只知道他恨极了楚南军与楚行飞,恨极了龙门,而为了这样的仇恨,他决定毁灭两人所拥有的一切,将龙门完全纳入自己手里。
自从化装舞会那一夜,他的行动便开始积极了,总是藉各种机会与龙门各个大老拉拢关系。
那一夜之后,楚天儿因为跟自己的父亲意见不合负气躲到国外去,天剑墨石自然也跟着离开。再过几个月,星剑乔星宇的妻子李红叶不幸死于心脏病,颓然伤痛的星剑亦决定带着爱子远走他乡。
忽然间,总是围绕在楚行飞身边的三剑客去了两位,只留下蔺长风。
而他,阴恻恻地告诉她时机已然成熟,可以开始进行他的复仇大计。
至于计画的全盘内容是什么,他从不让她知道,只要她依据他的指令完成一个又一个任务。
有时候他会要她去阻止一场龙门与毒枭的贩毒交易,可有时他又要她去促成交易,打发掉那些试图阻止一切的不知名人物。
一直到最近她才发现,那些试图阻止毒品交易的人竟然似乎是楚行飞的手下!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堂堂龙门少主要暗中派人阻止自己帮内的人与毒枭进行毒品交易?那不就等于扼杀龙门的经济命脉吗?
难怪最近一些听闻风声的大老们都暗暗不乐,虽不敢直接向楚氏父子求证,背地里不知衍生多少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