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缨,你真是一位细心的姑娘,少仪早产了一个多月,乳娘也来不及请,就只好麻烦你代为照顾了。”卫夫人转而吩咐道:“小喜,你带慕小姐到上雅轩客房歇着去,多带几个人手好好照顾小少爷和小小姐。”
“是。”慕紫缨十分喜爱这两个孩子,当下随着小喜去了,临走前吩咐道:“小春,你把药拿到厨房去,亲自用小火熬煮三个时辰,再加点蜂蜜调和,太苦仪仪是不肯入口的,明白吗?”
小春哪敢怠慢,谨遵小姐的吩咐去办了。
慕紫缨随着两名小女婢来到了上雅轩客房,心想,仪仪生下的这一对龙凤胎愈瞧愈惹人疼爱,长男安静乖巧,次女活泼讨喜,尽得父母的遗传,看来这两个小娃儿打出生便会尽得大家的宠爱。
瞧着,瞧着,她不禁痴痴幻想着,自己将来的儿女是否也会如仪仪这一对宝贝儿女般可爱呢?
她想得出了神,当房门让人一脚踹开时,吓了她一大跳,待瞧清楚来人后,她轻轻喘了口气。
“娴娴,你会吓着这一对小宝贝的。”她轻声斥责着,连忙看向床上的一对小娃儿,又顺手拍了拍。
卫书娴哪管得了这么多,她手上捧着一大叠的小裤子、小衣袋,一古脑儿全摆在一旁的桌上,这才喘了口气。“这两个月来,我为了做这些,十根手指头不知扎了几百个洞啦!”
卫书娴慢慢踱到床边,看着这两个小娃儿,愈看头摇得愈厉害。
“替小娃儿缝衣裳做裤子?不应是仪仪做的吗?”慕紫缨起身审视这一堆小衣服,不是线缝得大开了,便是长短不一,她摇摇头,无奈的差人将衣服收起来放好。
她一转身,便看到卫书娴那一脸皱得像苦瓜似的脸蛋。
“这两个小娃儿很漂亮吧?”她问。
“缨缨,仪仪就为了生下这两个瘦得像猴子般的小不点,不仅要受怀胎十月之苦,还痛了一天一夜,叫得像杀猪似的,想起来真教人觉得害怕。”卫书娴一脸的惊恐。
她的反应让慕紫缨一头雾水。“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么生出来的呀,没什么好怕的,娴娴。”
“我真怕。”
“怕?怕什么?”
“我怕痛。”
“怕痛?”慕紫缨更觉得莫名其妙了。
卫书娴脸色古怪,急忙退下房中两名女婢,掩上门后,才在慕紫缨耳畔轻声说道:“缨缨,你知不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人不要那么容易……怀……怀有孩子的啊?”
“啊!”慕紫缨这才反应过来,看着一向好强的娴娴红透了一张脸,不禁觉得好笑。
“这事没得预防的。除非……”她暗忖尹大哥是个孤儿,尹家的香火全靠娴娴的肚子来争气,她岂能断了尹家的香火呢?
“除非什么?”
“除非……”慕紫缨亮丽的美眸眨了眨,开玩笑的说道:“你和尹大哥分房睡,叫尹大哥这辈子都不许碰你,这就成了。”
卫书娴心想,这怎么可能,她和尹阙新婚燕尔,现在正是情浓得化不开之时,要分房睡,岂不和没成亲没两样,不成,不成。
卫书娴愈想愈怪,聪明的立刻想到是缨缨在捉弄她。
于是她掏出袖中的一张纸笺摊开来瞧,晃来晃去的,就是不让慕紫缨瞧个明白,慕紫缨如她所愿的被挑起了好奇心。
“那是什么?尹大哥写给你的情诗吗?”
“那个大木头会写情诗才怪。他不愣头愣脑的给我气受就不错了。”卫书娴一脸神秘兮兮说:“这上头的字行云流水,刚猛不失优雅,可见是一位才华洋溢的俊公子。这位公子捎了封信给我相公,你知道吗?原来我一直认定是小和尚的一直居然是个女娃儿,芳名叫昆陵真。当时我便觉得奇怪,那个小和尚也未免长得太可爱了吧!现在不知她变为女儿身会是什么模样?还有,里头居然夹了一张署名给你的纸笺,上头还压了一首诗,而署名是皇、甫、少、华。”
是他!慕紫缨如遭雷殛般,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峨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念’谁?啊!这首李白的诗好美呀!只是不知道这位皇甫少侠为何将句中的恨改成念了,你知道吗?”
慕紫缨木然的接过卫书娴送来的纸笺。当她一眼瞄到笺上署名时,顿时回忆如排山倒海而来,想起了长安的那一夜,想起他轻佻的模样,想起他的笑容,想……
慕紫缨倏地明白,自己竟是如此的思念他啊!
卫书娴扶着慕紫缨到一旁坐下,道:“缨缨,你什么时候才肯说呢?我和仪仪一直等着听你的故事呢!”
慕紫缨抬头看向卫书娴,她这一阵子所小心隐藏的情事,现在全一古脑儿的化为泪水,不断淌下……
***
在鹰扬府待了两日,慕紫缨将所有的心事全说给两位好友听之后,心头顿时轻松了许多。但回到慕府后,她变得沉默了,常常一天说不到三句话,这让她的贴身女婢小春更加忧心忡忡。
而慕天耀却不以为意,直道:“这是每一个要出嫁的女孩都会有的毛病,等嫁过去就好了。”
没有人明白她心里究竞在想些什么?她经常在深夜里无法成眠,在心中默默的思念着他。
日子在无声无息中过去,直到家中出现了一位贵客,这位贵客便是她未来的夫婿——王大仲。
王大仲的出现像是一道阳光,让原本沉静的慕府顿时明亮了起来。
王大仲没有俊朗的外表,方方正正的脸配上稍过锐利的眼,使他看起来不至于让人觉得好欺负,个儿魁梧,看起来似乎可以一拳打死一只老虎,而咧嘴一笑时,声如洪钟,听起来十分舒服。总而言之,王大仲给慕紫缨的第一印象是一一他是一个让人看起来很舒服的人。
王大仲的造访教慕府上上下下的人全都深感意外,只有慕天耀最开心。
这天,身为准岳父的他,邀请王大仲观赏他费尽毕生心血照料的药园,诉说着药园的种种,口中尽是得意的口气,他更唤了宝贝女儿跟在身旁,为的便是为他们两人制造机会。
“王贤侄,你觉得如何?”说了一堆,慕天耀急迫的询问王大仲的意见。
王大仲哪有什么高见。他这一生中只知舞刀弄剑,没识几个大字。在见了慕紫缨之后,他一连失眠了两晚,脑中尽是想着一一这貌美的女子真要嫁给我这莽夫做妻子吗?这会儿慕天耀突然迸这一句,他还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这……不怕慕伯父您笑话,我真的不懂呀!”王大仲抓抓耳朵,坦言无讳。
“我说了这么多,你是听进去了没有?”
“听是听进去了,只是……”
“既然听了又怎会不懂呢?”
“这……”王大仲甚是尴尬,半天答不上话来。
“爹,你这不是为难王大哥吗?”慕紫缨适时打了圆场,巧笑倩兮的挽着慕天耀的手臂。“你这药园种了上百种草药,其药性、特性都不同,光要记熟非得花上十天半个月不可,更何况你才像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要谁听得懂呀!”
“哟!还没嫁过去,胳臂肘便往外弯啦!”
“爹,缨儿可是就事论事,你要再胡说,我可不理你啦!”
“好、好、好,爹多嘴,不说,不说。”慕天耀生平最怕女儿说“我不理你啦”这一句,于是赶紧转了话题。
王大仲暗中向慕紫缨抱拳,讲道:“多谢慕妹妹替在下解了围,感激不尽。”
慕紫缨回以一笑。“王大哥过谦了,我爹一向是这样子,还希望你不要见怪。”
王大仲笑而不语,却在心里想着:慕伯父性情如此古怪,而我又太笨,不懂得讨他老人家欢心,往后该如何是好呢?不过慕妹妹这么温柔体贴,我真是好大的福气。
他想得太入神,以至于没听到慕天耀在喊他。“王贤侄!”
王大仲这才恍然大悟,连忙道:“不知慕伯父有何吩咐?”
慕天耀摇头叹气。“你爹叫你来,没有别的吩咐了吗?傻头傻脑的。”
“这……没有。大仲押解逃犯至长安,返乡时路经洛阳,想起家父曾叮咛要我过来探望您老人家,他倒是没说什么。”
“唉!”慕天耀真想仰天长叹——朽木不可雕也。“你这个傻大个,我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你爹难道没提过你和缨儿的终身大事吗?”
“有……有提过。”
“爹。”慕紫缨抗议了,她这个爹爹也真是的,想说便说,完全没顾及她的感受。
慕天耀白了女儿一眼,告诫她别啰唆。他这才又问道:“你爹怎么说?”
“家父说明年三月吉时完婚。”王大仲说到这,悄悄瞄了一眼慕紫缨,憨厚的脸意外的红了。
听王大仲这么回答,慕天耀这才满意点头:“等明儿个离开我这儿,你就直接返家筹备亲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