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该上路了。”
“可是──”卫书娴难以启齿。在这分秒必争的时刻,她这要求实在太过分了。
尹阙却看穿了她眼底的渴望。他无奈的笑着,其中包含是纵容和溺爱。
“去洗吧!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喔!放心,我会背过身去的。”
说完,他走到离湖边不到一丈远的地方盘腿而坐,当真是闭目养神,完全不理会她。
他说不会偷看便不会使小人行为,卫书娴当然相信他。但就是因为他正直的性子,让她以往气得要死;而现在,卫书娴则庆幸尹阙是个正直的汉子。
虽说爱他爱得很惨,但她仍是会害羞让他瞧见自己衣不蔽体的模样。这事儿,还是得等成亲后才能呀!
她缓缓解开衣裳,仅着兜衣、亵裤下水,清凉的水气将她体内的热气一哄而散,她满足的吁了一口气,心想:这水真是上天的恩赐。而后,她轻轻的将水泼到身上,洗去身上的沙子。
洗了一会儿,她蹲下身子,将整个人浸在水中。水濡湿了她的发、眉、眼,须臾,她霍地站起身,将湿漉的长发一甩,溅起的水花在烈日照耀下,形成一点一点闪耀的宝石。
她忘情的低喊:“哇,好凉、好舒服喔!”
此时,耳边却传来马蹄声和尹阙的呐喊:“快,上马。”
回头一望,尹阙骑在马背上以惊人的速度向自己奔来。她诧异瞪大了眼,顿时双颊酡红。
“怎么──”
她话尚未说完,即被拦腰抱起。尹阙那厚实的手掌圈住她的细腰,一使力,便将她置于前座。
怎么会是这样,在这么丢人的情况下,她只身着兜衣和亵裤。
卫书娴捧着发烫的脸颊,努力要从这一团混乱理出一丝头绪。
“到底怎么了?”她不敢望向他,一想到在衣不蔽体的情况下,她和他的身子居然是如此的靠近……“我……我的衣裳还……还在池边哪!”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他们已经追上来了。你忍着点,我会要马儿尽全力的跑,一定会安全的送你回洛阳。”狂风呼啸中,传来尹阙坚定的怒吼,像是许下誓言般。
他扯下自己的披风,将卫书娴的身子紧紧裹住。而除了感应到急速的奔驰外,卫书娴剩下的感觉,全被尹阙温热的胸膛占满了。
驰骋好一会儿,她渐渐感到速度慢了下来,呼啸在耳边的狂风怒吼似乎不再那么刺耳。
是摆脱敌人的追捕了吗?
卫书娴悄悄的抬起头,意外的看见尹阙蹙眉的神情,整张脸几乎扭结在一起,模样骇人得很。怎么回事?他一向是泰山崩于前亦面不改色的,即使发生再大的事,也是维持那不愠不热的表情,莫非……她悄悄往后看了去,一里后烟尘滚滚,眯着眼可瞧见对方大概有十骑!这下可惨了,他们目前的速度看来,不要两炷香的时刻便会被追上。
“我们……逃不了了吗?”她忧心忡忡的问。
“可以的。”尹阙允以肯定的回答。
两人共骑的这匹马儿的确累了,加上经过一夜只有水喝,无干草下腹,马儿的体力最多只能再支撑三个时辰,若是只载一人的话……“书娴,你仔细听我说。”尹阙分析着情况,“目前我们的位置,距离龟兹大约只剩不到百里来路。你只要一心向西方,逃到龟兹国去,现任龟兹国的阏氏乃是我大唐的凝然公主,你去向阏氏求救,若在同是大唐公主的分上,阏氏一定会帮助你的。”
书娴!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闺名,她日日夜夜期待了多少个日子,期盼的就是他亲口唤她一声。可是,他这一声却令她心疼如绞。
“我不要。”他居然叫她独自一人逃走!“你好残忍,你居然叫我弃你于不顾。”卫书娴捂着耳朵大叫。
“别这样。这是为了你好。”
尹阙扳下她的双臂,企望卫书娴此刻能听他的。
马儿感受到背上两人的争执、长鸣一声停下脚步,尹阙在此刻跃下马。
“你快走,听到没有!”
“我不要,我不要!”卫书娴低泣着,泪水像珍珠般坠落。“你为什么要这样?我不要独自一人逃哇!尹阙,你听到没有?”
“再不走,我们两人都会没命。”尹阙硬生生的将缰绳缠到她双臂上,道:“就听我这一次好吗?你不在我身旁,我可以心无旁骛的对付那一班人。我答应你,脱困后,一定马不停蹄的追上你,守在你身边,好吗?”
有始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深情款款的望着她,好似要将她的容颜、一颦一笑全镂在心坎底似的。
“我……成了包袱,成了……你的累赘,是吗?”卫书娴泣不成声。
“不,不是的,你知道不是这样的。书娴……天,我该怎么说?”尹阙心烦意乱,拉下她身子,轻轻吻着那和着泪水的唇畔,“我只能说,若是你有个什么不测,我就是一死也难辞其咎。我不要让任何人有机会伤你一分,明白吗?”
这就是他表达自己感情的方式了,虽然是如此的含蓄,没有半句情话,但卫书娴就是感动得要死。
“你要保证……”她吸吸鼻子,哽咽道:“你会回到我身边,一定要回到我身边。”
后方传来的马蹄声愈来愈大,尹阙不假思索的一掌打向马腹,马儿受激立刻向前奔去──卫书娴来不及听到尹阙的回答,只能看着尹阙离自己愈来愈远,远远地,她望见了他脸上的笑容。
她不顾一切的大吼着:“你要回来,一定要回到我身边来,听到没有……要回来……我要你回来……”
她悲切的呐喊声,淹没在这片无垠黄沙中……“尹某不明白,我既不会拆穿你们的阴谋,更无意阻扰,为何你家主子硬要苦苦相逼,赶尽杀绝呢?”
狂风骤起,发丝凌乱的遮去了尹阙的视线。他宛如神祇般伫立在风中,冷冷的语调像化成风般的刺人。
敌方有十人,为首是一位蓄满落腮胡的粗壮男子,没见着阿史那弥。尹阙估算着时间,决定要多争取些时间,希望卫书娴能平安到达龟兹寻求庇护。
“妈的,讲话文绉绉的,死到临头还问老子为什么?啐!”粗壮汉子皱眉,一副受不了的模样。“好,老子就成全你,让你做个明白鬼。老子我是俟斤族的首长,蒙叶护大人看得起收在身边做其手下,记清楚啦,我是俟斤达大人。”
说完,俟斤达由鼻孔重重嗤哼一口气,俨然一副“我很伟大”的模样,却令人不禁打心底发笑。
一旁的小喽啰轻声嘀咕道:“首长大人,浑小子没问您是谁呀!”
这根本是自家人漏自家人的气。
“妈的,老子说话你在一旁插什么嘴,去!”俟斤达一拳挥向小喽啰,小喽啰当场捧着肚子闷哼,只差眼泪没掉了下来。“你这个王八羔子,也不想想是谁在提拔你,招子给我放亮一点。听懂没?”
眼见首长大人又要一掌挥来,小喽啰赶紧求饶,道:“小的懂,小的明白。大人,你就放了小的一马吧!”
“嗟!王八羔子浑小子,不打不受教。”俟斤达不可一世的嘴脸,模样比皇上还伟大似的。他转身道:“喂!小子。”
“你叫我?”尹阙轻轻抬起下巴。
犀利的眸子射出一道冷芒,令俟斤达这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汉子看了,刹那间失去了气势,但仍逞强着。
“对,就是你。别问老子为什么。这是上头的命令,要是做不了你,倒楣的就是我。等你死了,再去向阎王爷问为什么。”俟斤达拔出腰间上的大弯刀,高喊道:“弟兄们,上呀!等解决了这浑小子,再去追那阴险的婆娘。”
俟斤达等人将尹阙团团围住,采五上五下制。
授命为钦差大臣,尹阙的功夫自是了得,心思也够缜密,他明白此刻只能守,不能攻,否则对自己不利……两个时辰过去,此时已是正午时刻。连番攻击均未果,令俟斤达等人心急如焚,果然,有三人乱了阵形私自进攻,尹阙立刻飞身一扫,使出剑气,如雷电般,三人纷纷中伤,呈放射状飞到一里外,吐血身亡。
“混帐!大家上呀!”
眼看同伴三人死亡,一个个气愤填膺便纷乱的砍了上去;俟斤达见情形不对,急于大声阻吓,可惜,众人全被怒气蒙蔽了心智,一个个受伤倒下,不到半个时辰,十人队伍只剩两人。
恨归恨,俟斤达不由得佩服尹阙的英勇。“好,好一条汉子,你玩出老子我的兴趣来了,我非摘下你的人头祭我兄弟的血债不可。”俟斤达怒吼着,以雷霆万钧之势挥出大刀。
刀光剑影,尹阙有些勉强的接下!近三个时辰的缠斗已耗去他所有的力气,再加上先前的打斗教俟斤达不经意的打伤了右肩,此刻又肿又麻的,疼痛开始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