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这么想时,福伯的身影已飞掠过他面前,他惊愕的低喊:“福伯?”
福伯停下脚步回过身看他,吃惊的瞪大眼。
竹屋内的琴声骤然停止,阿哀扶着娃儿走了出来。
“福伯,情形怎么样了?”阿哀问。
“情形怎么样?”福伯看看阿哀、再看看傅炎,大喊:“老天,你怎么把贝勒爷给五花大绑了?”
阿哀仍是冷哼一声,“好色的登徒子,我没阉了他算他走运了。”
“贝勒爷?”娃儿原本不说不笑的神情有了一丝错愕,“福伯,他就是你提到的,可以帮助我们的人?”
“是啊、是啊!你们两个怎么……这么莽撞又糊涂呢?”
福伯仓皇的解开傅炎手脚上的绳索,嘴里忙着道歉:“真是对不起呀!炎贝勒。娃儿天性单纯不懂事,而阿哀又……你别见怪,别和这两个孩子计较。”
傅炎轻轻抿嘴一笑,揉着发疼的手腕。
“其正教我诧异的是你呢!福伯,原来你并不是个疯子,而且武功底子还不弱呢!”
“这……”福伯尴尬的笑着,“炎贝勒请见谅,小老儿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原因?”傅炎的视线轻扫过娃儿脸上,笑道:“想必和娃儿刚才所说的事有关连罗?”
这个大色狼居然还敢盯着她瞧,真是不要脸!
一想起昨天那件“不经意”的事,娃儿顿时双颊绯红,气得鼓起腮帮子,嘟起樱桃小嘴,轻哼一声撇过头去。
傅炎瞧见了,不禁哑然失笑。
“请炎贝勒进屋里坐,让小老儿慢慢道来。”福伯恭敬的道。
“好。”
福伯热络的招呼傅炎进屋内坐下,并吩咐阿哀送早点进来,阿哀心不甘情不愿的捧来一碗肉粥和两碟酱菜,重重的放在傅炎面前。
“山中野味,没什么好招待的,请高贵的‘炎贝勒’将就一点。”阿哀的口气是不屑的。
傅炎尝了一口,“好香的肉粥啊!是用什么肉炖的?”
阿哀不回答,坐在一旁的娃儿掩嘴噗哧一笑——
“老鼠肉。”
“噗——”傅炎脸色大变,嘴里的粥全吐到地上去。
“哈、哈!你被骗了。”娃儿指着傅炎大笑。“那是兔肉,笨蛋。”
“哈……”傅炎苦笑着,胸口隐隐冒着一把怒火,冲动的想将她的嘴巴给封起来。
“娃儿。”
福伯厉喝,一张脸铁青得吓人。
“呃!”娃儿连忙用双手捂住嘴,双眼瞅着福伯,装出一副无辜、委屈的可怜样。
“福爷,您生娃儿的气吗?”说着,泛着水气的大眼眨呀眨的,仿佛随时会掉下一大缸泪来。
福伯当场心软了。
“福爷当然不可能生娃儿的气,只是,你娘的事我们还得仰仗炎贝勒的帮忙,我只是希望你乖巧一点,知道吗?”福伯好言好语的说。
“福爷,娃儿会听话的。”
娃儿抱着福伯撒娇着,待福伯笑呵呵的抚着她的长发时,她又悄悄地转过头,食指拉下下眼睑,吐出粉色的舌头,对傅炎做了一个鬼脸。
傅炎没空和娃儿计较,正色问道:“福伯,咱们还是回到主题吧!只要是我能帮忙的,我一定两肋插刀、义不容辞。”
喝!好大的口气。娃儿暗自低咕。
“好。”福伯断然道,口气里有壮士断腕的气魄,“已经十八年了,这十八年来我装疯卖傻为的除了娃儿,就是等待像炎贝勒这般有侠义心肠的人来为小姐洗刷冤屈。”
“此话怎讲?”
“这故事好长、好长……”
“傅炎洗耳恭听。”
“当年满人入侵中原,皇帝昏庸无能,文武百官贪生怕死,只有一大学士未涵上书力谏皇上,却落了个削去官位返回家乡的下场。未大学士膝下有一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得是闭月羞花,可是,就在这姑娘十九岁那年,巧遇大清的九王爷,两人一见倾心,私定终身。
“但碍于这姑娘汉人的身份,九王爷无法立刻带她进宫,但九王爷允诺,有朝一日一定派花轿前来迎娶。这姑娘整整等了一年,并生下一名女婴,终于,九王爷的手下来了。”
“来迎娶她?”傅炎听得入迷。
“不,来的是九王爷的元配夫人,她带了一箱珠宝要姑娘立刻离开,姑娘不依,又是哭着哀求又是下跪磕头,那夫人气得拂袖离去,可怕的事情就发生了……镇上流传着这姑娘是妖女,会杀害婴孩、勾引魂魄,盲从又愚蠢的居民居然相信了,拿着火把扬言要烧了妖女,而一场火就这样烧掉了一切。”
“她是——”傅炎大愕。
“当时,我手里抱着刚出生的女婴,拉着小姐要逃。可小姐却疯了,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又哭又笑的,还不停的唱着歌。”
“那名婴儿呢?”
福伯慈蔼的一笑,摸着娃儿的头,“小姐坚持不给女婴取名,说要等九王爷来时再取,只给女婴一个乳名——娃儿。”
“福爷。”娃儿甜甜的唤了一声,眼眶开始发红。
莫非……
事情真相如此骇人?
“难道你家小姐就是——”
“是的,镇民口中的妖女那华就是我家小姐。”福伯咚一声跪下,重重的往地上磕头——
“草民恳求炎贝勒作主,我家小姐死得冤枉,含冤莫白了十八年,死了都不得安息,请炎贝勒替我家小姐洗刷冤屈,还她清白。”
第三章
残月如弓,夜晚的竹林里风声飒飒。
“其是令人料想不到,娃儿居然是位格格,而且,还是九王爷的女儿。”
今天听到的消息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傅炎睡不着,打算出去透透气。
他走出屋外时,看到娃儿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儿仰望星空。
娃儿美丽的脸庞略带哀愁,黑发散落在身后,仿佛和整片大地融成了一体。
好美!美得就像一幅画、一首诗。
傅炎不自觉的就坐在她身旁。
“你——”一发现他靠近,娃儿先是吃惊的瞠大双眼,然后本能的往另一边挪去。
她似乎是坚守着阿哀的那一句——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傅炎看了,心中有三分懊恼和七分好笑。
“娃儿,你不必避我如蛇蝎,我不会再对你无礼了。”他沉吟道:“昨儿个是我鲁莽,真的对不起。”
娃儿低垂螓首,不让傅炎看到她窘红的脸蛋,“你有想到……要怎么样帮我娘洗刷冤屈吗?”
“还没想到。我的脑子里还有许多疑问。”
“疑问?”
“是。”傅炎的目光变得漆黑。“我不明白的是,这十八年来福伯为什么不直接带你上北京认亲?”
“因为……福爷为了保护我。”
“保护你?”傅炎不解的问。
“你来到雪茵镇一定听过这首歌吧?”
娃儿轻轻吟唱起来——
雪茵山上,那华如斯。唇红肤白、歌声如莺……
“听过。这是——”
“当年我娘身边有一位和她情同姐妹的女婢,两人不管做什么、吃什么、学什么都在一块儿,所以,那位女婢琴棋诗画也十分精通,而她就是春姨。”
“春姨?”
傅炎大吃一惊。原来,今天晚上拎着菜赶回来做饭的女子,居然有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你不说,我会认定她只是一位烧得一手好菜的奶娘罢了。”
娃儿噗哧一笑,模样看来可人极了。
“福爷曾说,论才华,春姨只比我娘略逊一分。刚刚那首歌就是她作的。”
“我明白了。”
傅炎了然一笑。“福爷装疯卖傻,在雪茵镇大街小巷疯癫的唱着,就是要让百姓心生畏惧,不敢上山,为了……不让人发现你的存在?”
“是的。当年我被福爷抱着逃了出来,那个女人并不知道,要是她知道了,一定会派人赶尽杀绝的。”
“哦!这么说来,村民说的鬼魂、妖女复仇、断手断胳臂什么的,全是你们的杰作?”
娃儿嘟起嘴,“那是那些色鬼咎由自取。见了我还以为是我娘,说话轻佻、举止轻浮,阿哀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再也不敢欺侮别的姑娘家。”
傅炎望着她,不由得被她动人的神情吸引住。
“我知道九星叔为什么会爱上你娘了。如果你跟你娘长得十分相似,这般出水芙蓉的面貌、宛若天仙的风姿,教人不着迷都难。”他痴迷的说。
他……这是在称赞自己吗?
娃儿的脸又红了,头压得低低的,“要是阿哀听见了,准会割掉你的舌头。”
一阵夜风袭来,娃儿冷得缩了缩身子,咳了两声。
傅炎看得心疼,连忙脱下外衣要替她披上,“你看你,都着凉了,来,披上。”
“不,不用了。”
娃儿连忙推拒着,小手不经意的触碰到他温暖的大掌,一颗心怦怦直跳。
“听话,小心成了病西施。”
傅炎强势的将宽大的外衣裹住她纤细的肩,但他的力道太大了,娃儿轻喘一声,往他身上靠去——
“我——”
发觉自己轻靠在他的胸膛前,娃儿慌忙的抬起头,鼻翼轻轻刷过他的脸庞。
傅炎浑身一颤,几乎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