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吃晚饭前先喝一碗冰凉的莲子汤,待会吃饭时才会吃得多一点。”雪梅捧着一碗从早上炖好放到晚上已冰凉的莲子汤进来。
“又炖这给我喝,浪费银子啊!”翁晴咳了两下,自己生了起来。若是一个月前,没有雪梅的扶持,她绝对会在坐起身前先咳死,可是经过一个月后,她已能起身行走,这全拜珍贵药物所赐。
“那些金子放在那儿又不会生金子,还不如拿来买东西给姨娘补身子。”雪梅笑嘻嘻地说,“再说,姨娘,你看看自己,身子骨好了大半,精神好了许多,脸色也红润漂亮多了,肯定会把材伯迷得死死的。”
“你这丫头,没一刻正经的。”翁晴笑骂着,喝了一口莲子汤后,脸上又布满了阴霾,“可是,小梅,这些金子全是你的聘金,姨娘有什么资格享用。”
雪梅一把抱住翁晴,撒娇道:“姨娘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你没资格谁有资格?再说,你看看这碗莲子汤,里头除了莲子还是莲子,连一块小小的燕窝都没有,怎么可以算是昂贵呢?”明知雪梅是逗自己开心,可是耿直的翁晴就是笑不出来。她怜爱的摸着雪梅有些红的发丝。“姨娘真是舍不得你。想来想去还是不想把你嫁入传家,去那儿活受罪。”是的!就是传家了,福州最有钱有势的巨擘。多少女孩儿妄想嫁入豪门,雪梅是幸运的,也是万中选一的。可是,翁晴不想牺牲雪悔换来自己生活的富裕。
她不想呵!
“不会吧!姨娘,你想多了!雪梅嫁去那儿是当大少奶奶的,怎么会受苦呢?”雪梅想的和翁晴完全不同。瞧翁晴的房间原先只有硬硬的木板床和薄薄的毯子。而现在呢,不仅床暖呼呼的舒服极了,姨娘身上的衣物也保暖漂亮许多,再加上每天能吃得饱饱的,她对传家真的是心存感激。
也许金子是死的,可是,那两箱金子救回了姨娘的命,救回了她唯一的亲人。两箱金子换她的一辈子,值得的。
“傻孩子,傻孩子……”翁晴哭红了眼。“女人家最重要的是有疼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啊!你真是傻……”哪有富贵人家会用两箱金子来迎娶一个渔村的女孩——
“姨娘才真是傻。”雪梅投入翁晴温暖的怀抱。“为了雪梅一辈子没嫁人,为了照顾我还一病不起。姨娘,雪梅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
“可是……”翁晴道出心中的恐惧。“你嫁去传家是要冲喜啊!万一这喜没冲成,反而……反而……到时可怎么办?你不是一辈子要守活寡?”冲喜?这两个字就像巨大的黑网般紧紧的缠住雪梅,让她顿时眼冒金星、呼吸困难。
是的,传家的大儿子传子荣是个痨病鬼,长年卧病在床。傅老太君请遍了江南各大名医,全都束手无策,最后,傅老太君听信江湖术士的谏言,找出一名女子名中有雪、梅二字的,娶进门冲冲喜,希望一举冲掉缠在传子荣身上的病鬼。
冲喜?有多少清白女孩愿意嫁给痨病鬼的,也只有雪梅了。
不过,傅老太君答应她,给她一个月的时间在家照顾姨娘,这也算是给她很大的恩赐了。所以,对于嫁去传家冲喜,雪梅完完全全没有任何不满。反而,她真的感激傅老太君,感谢上帝肯对她们施以援手。
“别嫁、别嫁。”翁晴完全崩溃了。“这样好了,姨娘和材伯商量一下,让天威带你走得远远的,好不好?你永远不要回来了,永远不要回来!”
雪梅笑了,轻轻的拭去翁晴泛滥的泪。“姨娘,做人要知恩图报,这是你一直教我的呀!再说,傅家有恩于我们,雪梅绝不会做个背信忘义的人;我若真走了,我的良心一辈子都不会安的。”
“傻丫头,你就是这么傻。”翁晴知道自己劝不了雪梅,仍试着说服她,“但是……要是那傅家大少拖着病痛一辈子呢?你不是要跟着苦一辈子!想清楚,雪梅,事关你一辈子的幸福。”
雪梅仍是一笑置之。“那雪梅只好认命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万一他死了,我就守一辈子活寡,反正傅家财大势大,不差我这口吃闲饭的;若是他病一辈子,我只好照顾他一辈子啰!”翁晴再也没话可说了,只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雪梅翻翻白眼,又吐了口气,这才换上一脸笑意,“好啦!时间不早了,咱们去吃饭吧!姨娘,你不知道,刚才材伯同我一起回来时,买了一条又鲜又大的鲈鱼呢!说要做鲈鱼汤给你补身体,咱们现在去。”
“你这丫头,又让你材怕在灶房里忙,一个大男人老是进灶房成何体统嘛!”翁晴笑骂着。
“哎哟!”雪梅跺跺脚,十足小女孩撒娇样,“姨娘,人家材伯要讨你欢心,我又怎么好意思和他抢功劳,到时材伯怨我,我岂不是两面不是人啦!”
“胡扯。”翁晴笑着。“你那张嘴老是没一刻正经!对了,下午你上哪儿去了?”哦喔!脑海中蓦然浮起那双黑亮的眸子,她心虚的眨眨眼。“去……去市集逛逛。”
“没说谎?”翁晴瞪着雪梅,雪梅躲避她的目光直点头。
“好!姨娘相信你。别再去游泳了好不好?最近天气冷了许多,还有,你上次游泳时让附近才七岁大约二愣子瞧见,直喊看见人鱼了,造成一阵大骚动,差点没把我吓死。”“好啦!姨娘,我知道了。快点啦!我饿得肠子在打架了。”“贪吃。”翁晴的房子和材伯的房子相邻,自从翁晴出事后,材伯很努力的照顾她们,雪梅总是煮好饭菜叫材怕父子一块儿过来吃,倒也成一种习惯。
只是近日以来,材伯拚命往灶房跑,展现他超高的厨艺,令雪梅十二万分自叹不如。
翁晴一坐好后,材伯立刻奉上一碗鲜鱼汤。
“尝尝看!味道够不够,好不好吃?”材伯的热诚总会令翁晴觉得羞赧。
“真不好意思,老是叫你帮忙。都该怪我这不中用的身体!”她十分客气。
“不……不,不会!你别介意,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材伯慌忙的说着,脸红了一大半。对他来说,是翁晴病了他才有这机会!早年丧妻的他,早就爱慕温柔的翁晴已久,只是碍于自己的条件而不好意思开口。
现在他能有机会接近翁晴,全拜她病倒之赐。或许这么说很不对,但他真的很感谢上天给自己这一次良机。
“是呀!姨娘,你别不好意思。”雪梅一心想充当红娘。“等你病全好后,材伯和天威哥的三餐再全由你打理不就好了。”
“雪梅……”翁晴一张脸更红了。
雪梅喝了一口鲜鱼汤赞道:“好喝!材伯,你真是厉害,以后我姨娘就交给你了。”这下换材伯脸红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对了,天威哥呢?”雪梅知道自己此时再不闪人,只怕姨娘会红着脸离去。
“这小子,大概还在后院劈柴吧!”材伯憨憨的笑着。
“我去叫他吃饭。”雪梅像一只蝴蝶般飞出去,留下对望无言的两人。
“雪梅和天威的感情……好象挺好的喔!”材伯笨笨的问着。其实,他想暗示兮的是,这两个人可不可以成为兄妹。
“是呀!”翁晴笑着。“一开始我还以为雪梅会嫁给天威呢!”
“不行!”材伯喊得又快又急。
翁晴眼眸中满是不解。“为什么?”
“因……因为……”材伯说不出话来。他当然不会同意,否则他和翁晴岂不变成亲家关系。
从材伯吶吶的举止与眼眸中,翁晴似乎读出了答案,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于是,整个房子陷入一片沉寂之中……材伯本家姓陆。他叫陆材,真是俗到底的名字。可是材伯唯一的儿子叫陆天威,这名字可一点也不俗,还挺好听的,据说是材伯请先生取的。
陆天威长得和材伯一点也不像,他浓眉大眼,生得高挑健壮,很得渔村女孩子的缘,是渔村年轻男子中锋头最健的一个。
雪梅找到他时,他已劈好所有的柴,并准备将斧头给收拾好。
“慢着!别收。”雪梅将斧头移回他手上。“你劈柴得劈久一点,咱们晚个半炷香再进去。”
陆天威无奈地一笑。他太了解雪梅了,举手往她头上一敲,问:“你又在搞什么把戏了?丫头。”雪梅嘿嘿直笑,“我们得制造些机会给我姨娘和你老爹嘛!没有机会就不会有进展啰!”凭他老爹那憨直的个性,就算把他和翁晴关在一起一天一夜,也不会有什么事发生的。
“不可能啦!丫头。”陆天威十分了解陆材。“不过,你今天上哪去了,否则爹回来岂会偷偷摸摸的,活像做错事般?”
雪梅依惯例保持甜甜的笑容。她又想起了那一双漆黑似幽潭的眸子,她招招手,“天威哥,你弯下来,让我看你的眼珠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