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欢喜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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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他这麽对自己的一切如数家珍,江若悠惊呆了,有半晌不知所措,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恍惚的心神,「你怎麽知道得这麽清楚?」她瞪他,感觉遭人看透的尴尬与狼狈,「你监视我?」

  「如果你是指我在你家安装监视摄影机,抱歉,我没那麽无聊。如果你猜我用望远镜偷看你,不好意思,我们家的窗户不相对。」

  「那你是——」她蹙眉,脑海忽地掠过他方才随口说过的关键句:硬强迫你弟用相机把电视萤幕上的杨威利拍下来,做成小照片……

  「是我弟告诉你的?」她恍然大悟。

  他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她咬牙切齿,决定放学回家後要宰了那个多话的小子!他没事跟个邻居说这麽多做什麽?而她更想问问这个家伙没事探听人家那麽多又打算做什麽?可他没有告诉她。

  两人认识这麽多年了,从一开始的吵吵闹闹,到後来的嬉笑逗弄,交情由浅至深,他却还是有许多事不肯痛痛快快地告诉她,经常话说一半,憋得她难受。今晚也一样。

  无论她怎麽旁敲侧击,他就是不肯告诉她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她曾经试著拐弯问他:「喂,你就这麽赖到我家可以吗?难道不需要去跟什麽单位报告吗?」

  他只是耸耸肩,「这里没什麽单位需要我去报告的,我不过抢了一辆计程车啊,反正现在都把它丢回大街上了,也CALL了司机前去自取。」

  「听你说得轻描淡写的,难道你不怕那个司机控告你抢劫?」

  「放心吧,我跟他商量好了,车上留了一笔钱给他,算是表达我的歉意。」「就这样?」她不敢相信。

  「就这样。」

  她再也忍不住了,决定单刀直入,「你究竟来这边办什麽案子?为什麽会搞到只有一个人对付歹徒?为什麽没人接应你?你们其他的组员呢?」

  「什麽组员?」

  「我怎麽知道?你不是什麽国际刑警吗?总有个什麽team吧?难不成你都是单枪匹马办案?」

  「正确说来,我不是来这边办案的。」他品啜著咖啡,送给她一抹悠然的笑,「台湾的国际刑警科并没有接到我们协助办案的请求。」

  「那又怎样?」她还是一头雾水。

  「没怎样。」他语音轻淡,「这表示这回我来台湾是私人身分,不是出公差,明白吗?」

  「不明白!」她怒视他,眼眸燃起火焰,「那你怎麽又会跟人搏斗?难道不是为了抓犯人?」

  「不是。」

  「不是!?」

  「事实上,我想是他们想抓我。」他笑著回应她一句。

  而她,只能宣告完全投降。

  一念及此,江若悠忍不住叹息,一个辗转,认清今晚自己是无法成眠了,索性下了床,披上红色披肩,将搁在床头的眼镜戴上。

  她打开门想到浴室洗个脸,却发现客厅一盏立灯亮著,流泄一地米黄色的柔和光芒。

  有人在客厅?

  她微微凝眉,迅速掉头望向客房门扉。雕花木门紧紧闭著,看不出任何异状。乔书应该睡了吧?照说他受了伤,她又特别准备了那麽舒服的一间客房给他,应该睡得相当熟才是啊。

  一念及此,江若悠不禁摇头,对自己苦笑。

  客厅的灯八成是她忘了关吧。在这些生活琐事上,她老是丢三落四,这也是跟著父亲调任高雄的母亲当初百般犹豫不决,最後几乎决定留下来的原因。她不信任她从小到大粗线条又漫不经心的宝贝女儿能照顾好自己。

  江若悠自然是极力抗议了,从小一直跟家人住,好不容易那个不肖弟弟跑去新竹科学园区工作,爸爸又被公司调去高雄管理分公司,让她终於有了机会独霸这问台北的房子,过过单身女郎的瘾——她是傻子才会放弃!

  「放心吧,妈妈,你的女儿都已经快二十八岁了,懂得照顾自己的。难不成你还怕我会因为懒得煮饭而饿死?」三言两语就把母亲哄得转忧为笑,「倒是你,到了高雄好好照顾爸爸,他年纪也大了,单身到外地赴任很凄凉的。」

  因为她信誓旦旦的保证,母亲总算放了心,收拾行李搭飞机到高雄去,而她,在送走妈妈的第一晚,还开了一瓶香槟,自得其乐地庆祝自己真真正正成了自由自在的粉领新贵。

  的确,独立的滋味是新鲜的,单身的空气是自由的,但,当一个又一个孤独在家的夜晚流逝,她开始害怕一个人面对四面墙的生活。

  有时候一个人回到家,迎接她的只是一室漫无边际的黑暗,一股莫名的孤寂便会忽然当头笼罩,教她心慌意乱起来。

  於是,她开始追求多彩多姿的夜生活,经常找一群同样单身的男女朋友,上餐厅、酒馆、KTV、电影院,聊天玩乐。

  有时一个人在家呢,便租上一堆言情小说跟漫画,一方面是从小培养的兴趣爱看这些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发漫漫长夜。

  最近,在迷上TheWestWing这部影集後,她顿觉人生更有目标了,生活仿佛也有了重心。

  是什麽样无聊的人会把自己的人生重心放在追逐一部美国影集上?她是不是疯了?

  有这样的时间精力她何不放在发展自己的事业上,毕竟再怎麽说,她也是拿了个满不错的学位,顶著个许多人羡慕万分的分析师头衔啊。

  一个好朋友曾经这麽劝过她,可江若悠只是摇头。

  她并不觉得埋首於工作的人生是她想要的,对於事业,她一向没什麽野心,并不想成为那种叱吃风云的女强人。

  与其每天忙著分析哪个产业热门,哪一档股票值得投资,她还宁愿背著行囊,拿著相机到处旅行呢。

  工作不过是她为了赚取生活费及旅费的手段,若要她把人生全赌在工作上,她可是万万不甘的。

  虽然她这麽想,虽然她如此肯定事业不是她生活的重心,但说到自己究竟想追求些什麽,却又只是满心惶然。

  人生难道就只有这样吗?就这麽日复一日地上班、下班,跟朋友聚会、看小说,偶尔来一场自助旅行吗?

  她的人生就要一直这麽苍白地继续吗?

  「……该不会最後沦落到跟二十只猫一起终老吧?」她喃喃,几乎可以清楚地看到多年後白发苍苍的自己,身边围著一群猫,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摇椅上目送夕阳西沉的画面。

  一念及此,她顿时慌乱失措,「太惨了,我不要这样的人生……」

  「你在喃喃自语些什麽?」

  一个蕴著笑意的嗓音蓦地在她身後扬起,她一阵惊跳,连忙转过窈窕的身躯。

  第二章

  他睡不著。

  他是受了伤,腰部还微微发疼,而若悠为他准备的客房床垫又柔又软,睡起来很舒服,可偏偏他翻来覆去一整晚,还是无法轻易成眠。

  也许是傍晚遭人围殴的事让他有些挂心与忧虑,也许是因为晚上多喝了两杯浓浓的Espresso,让他神经太过兴奋,也许是因为那个女人……

  那个睡在他隔壁,纵然多年不见、那股独特的娇俏气质仍然一丝不改的女人。一念及此,燕乔书忍不住一牵唇角,勾起淡淡笑痕。

  没见过像她那麽会耍宝的女人,搞笑的才华直可列为国宝供人瞻仰。

  从高二那年江家刚刚搬到燕家对面,他就注意到对门住了个气质不凡的女高中生——她星眸总氤氲著某种神秘的迷雾,唇畔则漾著只有她自己才明白的浅笑。她似乎从没注意到他,可他每回在公车上却总会意识到她,眸光忍不住要停驻在她身上。

  他实在很想弄明白,那与蒙娜丽莎一般朦胧难解的微笑,究竟是为了什麽而泛起——他承认自己当时有些傻,也许是青春期少男独有的思春心情吧,教他对对门的清秀少女兴起了异样情怀。

  为了吸引她注意,他甚至每天把制服的白衬衫烫得笔挺,西装裤的褶痕也一丝不乱。

  可她却从来不曾注意他,他的形影从未落入她眼底。

  他感觉有些沮丧,只好从她弟弟下手,藉著一次在社区篮球场打球的机会跟她弟弟攀谈,逐步建立友谊。

  篮球友谊赛打愈多场,他心目中自行拼凑的梦幻美少女形象亦逐渐破碎。她根本不是什麽气质优雅的少女,只是一个超级迷恋漫画帅哥的大花痴,唇畔的微笑跟蒙娜丽莎一点关系也没有,只因为她正作著白日梦。

  她根本与他想像的大相迳庭!

  梦碎了,他只能在心中哀悼自己莫名其妙的初恋。

  可梦醒了後,对她的兴趣却丝毫不减,相反的,他发现与这样平凡却逗趣的女孩做朋友别有一番乐趣。

  他与她成了哥儿们,嬉笑怒骂,彼此关怀,彼此分享。

  这样的发展其实也挺不错的,尤其在他高中毕业後跟著母亲移民到了奥地利,两人的联系也从未间断,每个月至少打两次电话、每星期通E-mail,他偶尔回台湾时也肯定找她一块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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